周砚喉结动了动:“我…我后来真中了举。”
“我知道。”阿檀仰头看他,“我在树里都瞧着呢。你穿红袍子骑马游街那天,我从树洞里看出去,你腰间挂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是我当年给你绣的。”
周砚猛地停住脚步。他摸了摸腰间,那里确实挂着个褪色的荷包,边角磨得发白,可并蒂莲的金线绣纹还亮堂堂的。“我…我一直带着。”
草棚里还留着周砚前几日铺的干草。阿檀坐在草堆上,伸手摸了摸漏风的屋顶,忽然笑了:“你这儿虽破,倒比苏府的绣楼暖和。”
周砚蹲在她面前,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等我攒够钱,咱们盖间青瓦房。要种两棵槐树,一棵开白花,一棵开红花。”
“好。”阿檀的眼睛亮起来,“我帮你挑树苗。”
话音刚落,草棚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婶端着碗热粥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阿…阿檀姑娘?”
阿檀愣了愣,周砚忙把她往身后藏了藏:“李婶,她…她是跟我一起来投奔亲戚的。”
李婶却扑通跪下了:“姑娘,我…我给您磕头!”
周砚吓了一跳,赶紧扶她:“婶子这是干啥?”
李婶抹着眼泪:“三十年前闹饥荒,我家老头子快饿死了,是您用槐树叶子熬了粥,挨家挨户送。那粥甜得很,喝了就能活。后来我问他咋回事,他说您蹲在槐树下哭,说‘树灵要散了,最后再救回这些人’。”
阿檀的手指绞着衣角:“我…我不记得了。”
“姑娘您别瞒!”李婶又磕了个头,“前年山洪,我家房子要塌了,是您半夜敲我家门,让我把娃抱到槐树下。那树根扎进土里,把滑坡的山泥全兜住了!您走的时候,我瞧见您腕子上的银锁——跟我家那口子祖传的银锁一模一样!”
周砚猛地想起怀里的银锁。他摸出那枚刻着并蒂莲的银锁,又指了指阿檀腕上的:“婶子,您家银锁是不是这样的?”
李婶盯着银锁,眼泪砸在粥碗里:“是!是!当年我家男人在苏府当长工,苏老爷给的谢礼!说是他娘留下的,要传给救命恩人…”
草棚外的天渐渐亮了。镇民们陆陆续续来敲草棚的门——卖豆腐的王二拎着新做的豆腐,说“姑娘尝尝,比去年的嫩”;教书先生张夫子捧了套《诗经》,说“姑娘若不嫌弃,这是我珍藏的版本”;连最凶的屠户老周都扛着半扇猪肉,红着脸说:“姑娘,我…我以前骂过您是妖怪,对不住!”
阿檀站在门口,一一接过东西。她的腕上,银锁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暖融融的光。
“阿砚,”她转头看向周砚,眼睛里全是笑,“原来…大家都记得我。”
周砚握住她的手:“他们没忘,我也没忘。”
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怪事就来了。
七月十五的中元节,镇里要放河灯。往年都是镇民自个儿扎灯,今年却有个穿墨绿衫子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找到周砚:“周公子,能请您帮个忙么?”
周砚刚要应,老太太突然盯着阿檀,脸色骤变:“你是槐树精!”
草棚里瞬间安静下来。阿檀的手指扣住周砚的袖口,指节泛白。
“莫怕。”周砚挡在她身前,“这是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