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已经被两个警察控制住，戴上了手铐。
但他没有任何反抗，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蹲姿，只是头歪得更厉害了，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面具，目光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对周围的混乱、问话、闪光灯，毫无反应。
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法医的初步检验结果很快出来了一个警官走过来，低声对负责的队长汇报，声音压得很低，但我离得近，捕捉到了几个碎片般的词：
“断指、女性、陈旧伤、非新鲜断裂。”
“啮齿动物啃噬、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
“鼠尸、大部分死亡时间相近、约三到五天、少量更早。”
“初步判断，床底并非第一现场。”
不是第一现场？
那这些老鼠？
还有那手指？
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会出现在张涛床下？
那盘磁带！
那个随身听！
我猛地看向张涛之前常坐的床铺。
4.
一个勘查人员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枕边的随身听和那盘缠着红线的磁带放入证物袋。
“那磁带！警官！那磁带肯定有问题！”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他每晚听！听到后面都变调了！里面有奇怪的声音！说什么‘在床下’！”
警察的目光立刻锐利地投向我，然后又看向那袋证物。
“带回局里，立刻做技术分析。”队长沉声下令。
张涛被警察带着，机械地迈动脚步，要离开宿舍。
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脚步忽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极其缓慢地，那颗一直歪着的头，以一种非人的、齿轮般卡顿的节奏，转向了我。
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对准了我的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死白。
然后，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我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口型。
“等、我。”
他被带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尽头。
我僵在原地，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仿佛整个世界的寒意都顺着那一眼灌注到了我的脊椎里。
宿舍里只剩下勘查人员忙碌的身影，以及弥漫不散的恶臭和消毒水味。
我们三个被要求暂时集中到隔壁空宿舍等候进一步问话。
李强瘫坐在光板床上，眼神发直，一遍遍喃喃：
“疯了、他肯定是疯了！”
陈强蜷缩在墙角，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发抖。
我坐在门口，耳朵里却再也听不到任何现实世界的声音。
只有那个卡带一般不断重复、扭曲变调的女声，嘶哑地，恶毒地，一遍遍在脑髓深处盘旋：
“我在你床下。”
“下一个、轮到你了。”
夜，深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警察暂时封锁了304，我们三个被安排挤进了隔壁303宿舍的空铺。
303原本住着四个人，突然塞进我们三个惊魂未定的，空间顿时逼仄起来，空气也沉闷得吓人。
原本303的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混合了同情、好奇和难以掩饰的恐惧，仿佛我们身上也沾着304那洗不掉的腐臭。
没人说话。
偶尔有人翻个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都能让所有人神经质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