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得不到任何回应。喉咙哭得干涩发痛，那种烧灼般的饥饿感变得更加尖锐，像一只小爪子在他的胃里不停地挠。
他再一次地、跌跌撞撞地走向妈妈。阳光此刻完全照亮了妈妈的脸，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像睡着时那样柔和，也不像看着他时那样充满光芒。它像是一个用象牙雕成的面具，完美，却冰冷得吓人。
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用力去推妈妈的肩膀，试图摇晃她。“妈妈…起…奈奈…”他呜咽着，词汇贫乏得无法表达巨大的委屈和需求。
妈妈像一座山，一座被冬日寒冰封冻的山脉，纹丝不动。他的推搡和哭喊，甚至无法让她的睫毛颤动一分一毫。
绝望更深了。他趴在妈妈身边，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精疲力尽的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灰尘和面包屑，留下蜿蜒的痕迹。
就在这模糊的泪光中，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房间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块颜色暗淡的东西。
记忆的碎片闪回——那是昨天下午，他一边玩一边吃，咬了几口就扔掉了的面包。妈妈当时还说“宝贝，不能浪费”，然后笑着把剩下的收走了，说晚点再给他。
此刻，那块被他遗忘的面包，就静静地躺在离妈妈不远的地板上，边缘已经卷翘，看起来又干又硬。
饥饿压倒了一切。
他停止了哭泣，爬了过去，用沾着泪和灰的小手抓起了那块面包。它硬邦邦的，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面包屑簌簌地掉落，很难嚼，刮擦着他柔嫩的口腔。他一边费力地、几乎是机械地啃咬着这僵硬的食物，一边还在无法控制地抽噎着。每抽噎一下，小小的身体就颤抖一下，干涩的面包碎屑就噎在喉咙里，让他吞咽得无比艰难。
他就坐在妈妈身边，背靠着妈妈冰冷而僵硬的身体，像依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他一边啃着那块救命的、却又无比难吃的面包，一边继续发出小动物般的、无助的呜咽。
阳光灿烂，将这一幕照得清晰无比：母亲安详而冰冷地沉睡着，她年幼的孩子，依靠着她，依靠着她早已无法提供的庇护，正努力吞咽着生活抛给他的第一块、也是最为苦涩和坚硬的食粮。
他吃着，哭着，依靠着。
哭累了，眼泪自己止住了。那种席卷一切的恐慌和困惑，暂时被两岁孩童注意力极易分散的天性所取代。
他坐在地上，看着妈妈紧闭的双眼，自己点了点头，仿佛得出了一个结论：妈妈睡着了。妈妈有时候会很累，会睡得很沉，叫不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忽略了下身湿冷的不适，也暂时忘记了饥饿。他有一个秘密。他爬到沙发角落，费力地从靠垫后面拖出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塑料挖掘机玩具，那是他昨天藏起来的宝贝。
他拿着玩具，回到妈妈身边的地板上坐下，仿佛这样就能依旧处在她的保护范围内。他开始笨拙地推着挖掘机，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嘴里模仿着引擎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