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试图抬起右手,想要摸向那疼痛难忍的额头,然而,手腕上传来的紧缚感却让他动作一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固定带牢牢地束缚在床栏上,仿佛被命运的手紧紧抓住,无法挣脱。
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那气味浓烈得如同实质,在林煜的鼻腔里凝结成冰,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静静地数着心电图监护仪上那有规律的波动,一下,两下……当数到第 217 次时,指尖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输液管在血管里游走的痕迹,仿佛一条冰冷的蛇,在他的血管中蜿蜒前行。
林煜试着转动眼球,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红点,如同一只冷漠的眼睛,随着他的眼球转动而偏移,这成了他在这寂静而压抑的空间里,唯一能证明自己清醒的方式。
“第 37 次拒绝探视。”突然,一个机械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响,那声音冰冷而生硬,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来。林煜盯着心电波形,那有规律的起伏,如同他此刻混乱思绪中的一丝线索。恍惚间,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是一个被黑暗和雨水笼罩的夜晚,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救护车顶灯那刺眼的红光,如同利刃一般,切开雨幕,也切开了他记忆中的黑暗。在那一片混乱之中,沈玉秀的声音,和此刻机械女声一样,冰冷而急促:“心跳骤停,瞳孔扩散......”
记忆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一幕幕画面在林煜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看见自己躺着 ICU 病房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生命仿佛悬在一根细丝之上。沈玉秀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背,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停地流淌下来,她哭得梨花带雨,那娇弱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郑腩一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纸巾,却因为紧张而不小心碰翻了床头柜,上面的物品散落一地。两个女孩争执起来,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她们争论着要不要通知林父林母,最后,是顾澈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说:“我来通知伯父伯母。”
“你们为什么要把密码告诉小澈?”林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两个身影同时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沈玉秀转身时,发梢轻轻扫过监控镜头,那动作带着一丝慌乱。郑腩一耳垂上的蓝钻耳钉,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出冷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小澈家里连 WiFi 都装不起......”郑腩一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记忆突然切换,如同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那是十二岁的夏天,阳光炽热而灿烂,洒在古老的阁楼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三个少年挤在狭小的阁楼里,周围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的神情,正专心致志地组装航模。郑腩一小心翼翼地用胶水粘着机翼,可她的手却有些颤抖,结果把机翼粘歪了。沈玉秀偷偷地往颜料盒里加了荧光粉,嘴角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当第一架模型飞机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成,被他们用力掷向天空时,它如同一颗流星,撞碎了那绚烂的夕阳。三个少年欢呼起来,那笑声震落了满墙的爬山虎,绿色的叶子如同雪花般纷纷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