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绷紧的弦。
凌峰关紧了门,但吵闹声关不住,怒骂声关不住,孩子们被吓哭的声音关不住。
他坐在昏暗的里屋,一杯劣质茶叶泡了又泡,烟雾从他的指间缭绕上升。
记忆的碎片变得清晰,冰冷的雨夜,湿滑的山路,失控的旋转,金属扭曲的尖啸,还有……无尽的黑暗和下坠。
他握杯的手,依然很稳,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条路,他曾经比谁都熟悉,比谁都热爱,最终也将他吞噬。
他闭上眼,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
但那根弦,越绷越紧。
临界点在一个雨夜被突破。
张狂的车队似乎格外兴奋,几辆车在湿滑的山路上疯狂追逐竞速,溅起老高的水花。
一对开车晚归的父子,车灯昏暗,雨势磅礴。
他们成了车队戏耍的目标。
几辆跑车如同猎食的鲨鱼,围着那辆家用的轿车来回穿梭,猛按喇叭,近距离地急刹,甩尾。
轿车像暴风雨中的小船,左摇右摆,险象环生。最后为了躲避一辆贴面而过的跑车,父亲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失控撞向路边护栏,发出巨响,引擎盖弹起,冒出白烟。
跑车里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和口哨声,车队扬长而去,甚至没有减速。
父亲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去拉副驾上的儿子,满脸是泥水和后怕。
凌峰站在洗车行的屋檐下,全程目睹。
雨丝冰凉,打湿了他的肩头。
他没动,但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抬了起来。
不再是古井无波,是淬了冰的刀锋,冰层下,是压抑了太久即将喷涌的熔岩。
他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然后,他转身进屋,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雨声,也仿佛隔绝了一个时代。
4
第二天,天气放晴。
小野红着眼眶,在他的破车前忙碌,车身一侧是昨晚撞击的惨状,他看着那些伤痕,像看着自己的屈辱。
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车烂技术差,但他受不了那口窝囊气。
他想去比赛,哪怕输得很难看,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小镇,不是所有人都怕他们!
工具被他摔得砰砰响,带着一股悲壮的愤怒。
“想赢?”
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低沉,像很久没上油的齿轮转动。
小野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凌峰站在洗车行门口的阴影里,靠着门框,不知看了多久。阳光照不到他的脸,只有指尖夹着的烟,亮起一点猩红。
“大…大叔?”
“光有热血,赢不了。”
凌峰走过来,脚步很轻,却像踩在人的心上。他目光扫过小野的车,像手术刀划过。“避震软得像面条,过弯支撑不足,刹车片热衰减严重,轮胎抓地力几乎为零,ECU程序一塌糊涂。”
字字如钉,精准地钉在小野所有自知和不自知的缺陷上,毫不留情。
小野的脸先是涨红,然后是震惊,这洗车大叔…说的每一句,都直指要害!他甚至能看出ECU程序问题?
“您…您到底是谁?”小野的声音带着颤抖,
凌峰没有回答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他走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