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没有挽留,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句象征性的训斥。只有一片真空般的死寂,仿佛我这个人,连同我刚刚承受的屈辱,都从未存在过。
厚重的隔音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冰窖彻底隔绝。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下去,跌坐在地。右手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红肿在灯光下狰狞地灼痛着,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脸颊一片冰凉湿濡,我抬手一抹,全是水痕。什么时候流下来的?不知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份失败的企划案,那些被苏颖轻易夺走的功劳和赞誉,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方才会议室里,那杯滚烫的水,那句“云泥之别”……无数的画面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撞击,像一把把淬毒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残存的自尊。
心脏紧缩成一团冰冷的石块,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钝痛,几乎要撑破胸腔。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喉咙深处翻涌而上的呜咽。
“很疼吗?”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打破了这片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寂静。
我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他穿着剪裁极为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身量很高,肩线平直宽阔,此刻正微微俯身站在几步之外。走廊顶灯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一部分,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鼻梁很挺,下颌线条清晰而流畅,薄唇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疏离的气场。他的眼神很深,像蕴着寒潭,此刻正专注地落在我狼狈的脸上,以及我那只红肿不堪的手背上。
他手里拿着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手帕,布料看起来很柔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没有走近,只是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将那方手帕朝我的方向递了过来。
“擦擦,或者敷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很平稳,没有刻意的怜悯,也没有廉价的同情,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提议,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潭水。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手背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是谁?高管?客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无数个疑问盘旋,却没有力气问出口。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不合时宜的安慰,却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开了身后那冰冷的会议室投来的无形的压迫感。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只是迟疑地、慢慢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碰触到那方深蓝色的柔软织物。
冰凉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极淡的、干净清冽的雪松气息。这突如其来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善意,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我死死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崩溃。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和他递来的手帕上。我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再也无法抑制地发出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积攒了三年的委屈、不甘、疲惫和刚刚承受的巨大羞辱,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