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感火烧火燎地蔓延，手背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肿胀起来，灼烫感直钻进骨头缝里。几滴残余的水珠狼狈地滴落到冰冷的会议桌面上，洇开几朵小小的、深色的水花。
“呵。”
一声短促的、带着清晰愉悦的轻笑声在死寂中响起。是沈言。
他依旧优雅地靠在椅背上，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我那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背，仿佛在看一只不小心撞到玻璃窗上的苍蝇。他的手臂自然地抬起，无比亲昵地环住了苏颖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的目光带着淬了冰的轻蔑，牢牢锁住我因疼痛和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脸。
“看到了吗？”沈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空气，也切割着我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每一个字都带着残忍的力道，重重砸下来。“这就是差距。真正的云泥之别。”
他搂着巧笑倩兮的苏颖，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不是所有努力都能跨越某些鸿沟的。有些位置，”他顿了顿，眼神里的鄙夷几乎化为实质，“就不该有不该有的妄想。”
整个会议室彻底陷入了冰封般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所有高管都屏住了呼吸，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沈言，更不敢看此刻狼狈立在桌边的我。巨大的屈辱感如同一盆滚烫的岩浆，兜头淋下，瞬间淹没了手背上的灼痛，只剩下一种要将整个人焚毁殆尽的羞耻和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血液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视野的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阵阵发黑。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成了支撑我站立的唯一支点。喉咙里堵满了滚烫的硬块，噎得我几乎窒息。
我慢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脚边。那只被撞飞的白色纸杯可怜地倒扣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像一朵被碾碎的白花。旁边，散落着几片被水浸湿、边缘卷曲的纸片——是我刚才下意识捏皱的、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的一角。
就在几分钟前，它还被藏在文件夹最底层，是我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体面的退路。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无视手背火辣辣的剧痛，也彻底无视了头顶上方那两道如同俯视蝼蚁般冰冷的目光。我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完成一个古老而庄重的仪式。左手艰难地伸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片、两片……将地上那几片被水渍濡湿得边缘模糊的辞职信碎片，逐一捡了起来。
冰冷的碎纸片贴在同样冰冷的掌心。它们很轻，轻得像羽毛，却又无比沉重，坠得我整个灵魂都在往下沉。
捡起最后一片碎纸，我慢慢直起身体。背脊挺得像一杆被风拉满却被顽石压住的弓弦，绷得死紧。我没有再看沈言，也没有看苏颖，甚至没有看会议室里任何一张表情各异的脸。我的目光径直穿过那片巨大的落地窗，投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没有尽头的钢铁丛林。
然后，攥紧掌心那团湿冷的碎片，转身。
高跟鞋敲击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哒、哒、哒……”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我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的、沉重的会议室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