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0-05 01:23:51

陆医生打断了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普通的医学结论。

周砚白的话语顿住,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

沈以星临终前还能有什么话?

无非是些不甘、怨恨,或者……可笑的深情告白?

他做好了聆听并继续表演的准备。

陆医生看着他,目光沉静,一字一顿:

“她说——您十五岁那年,在城西白云寺,对着菩萨许下的那个愿望,她帮您实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砚白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得体从容的面具,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哐当”一声,碎裂得彻彻底底。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又从冻结中猛地沸腾,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冲上头顶。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风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还未走远的宾客的低语声,全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那句话,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白云寺……十五岁……菩萨……愿望……

那个被他死死压在记忆最深处、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用岁月尘封起来的秘密!

那个混杂着少年时代全部绝望、屈辱和恶毒的诅咒!

沈以星怎么会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说……

她帮他……

实现了?

荒谬!

绝无可能!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副从容的假面碎裂后,暴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陆医生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看了他几秒,像是完成了一项必须的任务,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周砚白一个人,僵立在沈以星的墓碑前,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

风吹动他额前的发,此刻却只带来刺骨的寒意。

十五年前,城西,白云寺。

那其实是个香火不算鼎盛的小寺庙,藏在山坳里,僻静,甚至有些破败。

那年夏天,周砚白十五岁,被父亲强行塞进车里,带到了这个地方。

车里的低气压比寺庙的香火气更让人窒息。

父亲脸色铁青,母亲在一旁无声地抹着眼泪。

就在昨天,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被父亲寄予厚望、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在一次意外的游艇事故中,重伤昏迷,生命垂危。

而事故发生时,周砚白也在那艘游艇上。

没有人明确指责他,但那种怀疑、探究、甚至带着隐隐厌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父亲带他来寺庙,与其说是为兄长祈福,不如说是一种烦躁不安下的迁怒,或者,是某种连周砚白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希望神明给出一个“真相”的逼迫。

他跪在斑驳破旧的蒲团上,抬起头,看着那尊蒙尘的、表情悲悯的菩萨金身。

殿堂空旷,只有他们一家人,空气里是陈旧的香烛味道。

父亲沉重的呼吸声就在身后,母亲的啜泣细微却持续不断。

十五岁少年的心里,没有半点对神佛的敬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被背叛的愤怒。

为什么是他要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