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铿锵,句句泣血,说罢,竟在满朝文武惊骇的目光中,双手用力,“刺啦”一声,将那封象征着两家盟约、无限荣耀的婚书,当众撕成两半!
碎纸如蝶,纷扬落下。
“大胆!竟敢撕毁皇家婚约!来人!将其推出斩首!”
“慢!泺儿为君者应有容天下之量,他虽有罪但罪不至死,暂且绕过。”
满殿哗然!撕毁婚书,这是何等决绝的羞辱!
陈文君的身影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甲瞬间掐入掌心,刺痛的触感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看着那散落的碎片,看着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的林珩,眼中最后一点暖意彻底冰封。她缓缓抬眸,目光掠过林珩,直直看向皇兄和父亲,声音冷冽如昆仑山巅的雪:
“国难当头,岂拘男女?婚约既毁,私情已断。臣,陈文君,请战的,大衛子民护国之责,是陈氏血脉守土之任!与林侍郎,再无干系!”
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陈起。陈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他起身,取过案上虎符,一步步走下御阶,亲手放入陈文君手中。
“准奏。封,陈文君为北征大将军,节制北疆诸军,即日点兵,出征雁门!”
……
2
三日后,朱雀门外,点将台高筑。
秋风猎猎,吹动旌旗,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响。台下,五万精锐甲胄鲜明,枪戟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只是,无数道目光投向点将台顶端那道纤细的身影时,依旧掺杂着难以掩饰的疑虑与审视。
陈文君一身玄色麒麟明光铠,肩吞兽首,腰束蹀躞带,血红披风在身后翻卷,如一道血浪。她未戴头盔,青丝高束成男子发髻,仅以一根素白银簪固定。脸上不施粉黛,却因那凛然的杀气,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她接过兵部官员奉上的大将军印信,高举过顶。阳光洒在玄甲与金印之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将士们!”她的声音清越,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匈奴犯境,屠我城池,戮我百姓!此去,非为功名利禄,只为身后家园,父母妻儿!我,陈文君在此立誓,军旗所指,即吾锋镝所向!胆敢后退半步者——”她“锵啷”一声拔出腰间御赐宝剑“青霜”,剑光如秋水潋滟,直指苍穹,“犹如此案!”
寒光一闪,台角一张硬木桌案应声被削去一角,断口平滑如镜。
五万将士心头一震,那点因主帅是女子而生的轻慢,在这一剑之威下,悄然消散了几分。
“必胜!”陈文君接过亲兵递上的酒碗,朗声高呼。
“必胜!必胜!必胜!”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起,兵士们仰头饮下壮行酒,将土碗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汇成一股悲壮的洪流。
陈起亲送至大军阵前,父女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陈起只重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道:“活着回来。”
陈文君点头,翻身上马,那是一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西域龙驹“照夜玉狮子”。她勒转马头,目光扫过送行的百官,在林珩那张苍白失神的面孔上一掠而过,再无停留。
“出发!”
大军开拔,烟尘滚滚,如一条黑色巨龙,向着北方,向着血与火的战场,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