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留林珩怔怔站在原地,望着那消失在尘土中的血色披风,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冰冷的箭镞,指尖泛白。无人看见,他官袍袖口之内,昨日亲手撕毁婚书时,因过于用力而被纸张划破的伤口,仍在隐隐渗血。
……
3
雁门关,雄踞崇山峻岭之间,本是固若金汤的天险。然而此刻,关城墙垣多处破损,烟熏火燎之色遍布,关外原野上,匈奴联军的营帐连绵不绝,如同附骨之疽,粗犷的牛角号声时而响起,带着蛮荒的挑衅。
陈文君率军抵达时,正值匈奴又一次猛攻。她毫不迟疑,即刻下令精锐前锋出击,接应苦战的守军。她自己则亲登残破的关楼,冷静地观察敌阵。
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弓马娴熟,尤其擅长骑射,远距离骚扰,消耗守军箭矢与体力。其阵型看似散乱,实则暗合某种规律,首尾呼应,极难捕捉。
接连数日,陈文君依托关城固守,以强弓硬弩挫败匈奴数次攀城。她亲自挽弓,箭无虚发,关城之上, “青霜”剑光不时闪动,斩断飞上城头的钩索,格开冷箭。主帅亲临矢石,极大鼓舞了守军士气。然而,匈奴兵力占优,攻势如潮,守军伤亡日渐增加,物资消耗巨大,局面依然被动。
是夜,中军大帐内,油灯昏黄。陈文君卸下甲胄,只着中衣,伏案研究羊皮地图。烛光映着她略显憔悴却更显坚毅的侧脸。连日征战,即便她武艺高强,也感身心俱疲。白日里,一个匈奴千夫长在城下耀武扬威,用生硬的汉语肆意辱骂,言辞污秽不堪,皆冲着她女子身份而来。当时她面色冰寒,一箭射落其缨盔,惊得那人狼狈后退,引得守军轰然叫好。但此刻静下来,那羞辱的言语,连同朝堂上林珩撕毁婚书时那决绝的眼神,却不期然浮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不能被情绪左右,她是三军主帅,肩负着关城存亡,身后国土安危。
“将军,擒获一名匈奴信使,身上搜出此书。”亲兵统领关勇入帐,奉上一封密信。
陈文君展开,信中竟是匈奴左贤王与部分厌战贵族暗中往来,抱怨单于冒顿穷兵黩武,担忧久攻不下,损耗过巨的内容。
机会!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诱敌深入,设伏聚歼!目标,直指匈奴单于冒顿!
她立刻召集众将,下达军令。以关城为饵,示敌以弱,佯装不支,逐步放弃外围防线,引诱匈奴主力进入预定山谷——断魂谷。同时,派死士携重金与密信,潜入匈奴大营,联络左贤王,许以重利,令其按兵不动,或至少迟滞援军。
军令下达,有老将迟疑:“将军,此计太过行险,若匈奴不入彀,或左贤王告密,我军危矣!”
陈文君目光扫过众将,斩钉截铁:“守,是坐以待毙。唯有险中求胜,方能扭转乾坤!诸将依令行事,若有差池,本帅一力承担!”
她的决断感染了众人。计划悄然展开。
4
次日,守军“果然”呈现疲态,抵抗减弱。又两日,一处外围壁垒“被迫”放弃。匈奴前锋试探进攻,守军“溃败”后撤。冒顿单于生性多疑,但连日观察,加上陈文君故意释放的假情报,以及左贤王部下的“证实”,他渐渐认定,这支由女人带领的军队,终于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