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只通体漆黑的猫,我们唤它"幽瞳",此刻已全然不是平日里窝在窗台晒太阳的慵懒模样。

它端坐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周身笼罩在吊灯无法触及的暗影里,恍若一尊被诅咒的黑曜石雕像。那双翡翠色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细长的裂隙,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匕首,死钉住我手中那张泛黄的便签纸。它的凝视里没有往日的亲昵,只剩下一片令人战栗的虚无,仿佛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成胶质。我听见自己耳膜鼓动的轰鸣,听见冰箱制冷剂循环的细响,甚至听见尘埃在光束中坠落的簌声。

"幽瞳?"

我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黑猫没有丝毫反应,唯有尾巴尖以一种违背猫科动物生理结构的频率缓缓摆动,像是某种来自异界的计数器。

信任它。它能看见。便签纸上的字迹突然在视网膜上灼烧起来。它究竟看见了什么?此刻在我背后?还是在我体内?后颈的汗毛根竖立,仿佛有无数冰锥顺着脊椎刺入。

我猛地转身——客厅空荡得可怕,阴影在墙角堆砌成怪异的形状。一切如常,却又处处透着诡谲的整洁,连茶几上的水杯都摆放得过分端正。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却不再来自黑猫。整个空间都在注视着我,这栋住了二十年的老宅突然变得陌生。墙壁上的裂纹像无数双眼睛,家具的棱角化作狰狞的獠牙。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便签,那些印刷体汉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纸面上扭动成毒蛇:"切勿信任任何身着红衣者。"

"每两小时核查所有门窗状态。计时现在开始。"

计时?从何时算起?从我打开冰箱的瞬间?还是从我读到这些文字的刹那?尖锐的恐慌如冰针刺入太阳穴。

我踉跄着冲向大门,手指疯狂扭动反锁旋钮。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链条锁也已挂好。我用力拽动门把,门板纹丝不动。

安全了吗?不,远远不够。

窗户!所有窗户!

我发疯似的在一楼奔窜,检查每扇窗的插销。客厅落地窗、餐厅推拉门、厨房气窗、客房百叶窗……所有窗户都紧闭着,窗帘大多拉合,只有几处缝隙漏进路灯惨白的光,在地板上投下蛇形的阴影。

冲上二楼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肉垫轻触地板的声响——幽瞳始终保持着三米距离,那双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鬼火。

父母卧室的窗户锁着,妹妹房间的窗户锁着,弟弟房间的窗户同样锁着。

我自己的房间,连那扇常年敞开的通风窗都扣得严实。最后是卫生间那扇不足三十厘米的气窗,我踮起脚确认锁扣,突然发现镜面上用口红写着歪扭的字迹:"它还在看"。

冷汗顺着脊梁滑落,我猛地回头——幽瞳正蹲坐在楼梯转角处,尾巴尖依然保持着那种非人的摆动频率。

它的瞳孔突然扩张,将整个眼白染成诡异的碧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当我把房间最后一扇窗的锁扣推上,后背紧贴着沁凉的墙面喘息时,口袋里突然迸发出一声刺耳的电子提示音。指尖触到手机外壳的瞬间,我像被电击般猛地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