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陈序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他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體，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有我在，抓住我，我在这里。”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给她一个坚实的、可以被称之为“根”的地方，一个无论外面风雨多大，关上门就能感到安全的港湾。
他是一家小型设计公司的普通职员，而她是一家独立书店的店员。两人的收入加起来，付完这间老破小的房租、应对李薇每月固定的诊疗费和药费后，便所剩无几。那个名为“首付”的目标，像远山之巅的雪线，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却似乎永远遥不可及。
但陈序从未动摇过。他戒了抽了多年的烟，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同事聚餐和社交，一件羽绒服穿了四个冬天，磨破了袖口也舍不得扔。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密密麻麻记录着李薇下一次的复诊时间、药量的细微调整、情绪波动的潜在周期，以及他反复计算了无数遍、进度缓慢却始终在增长的存款数字。
“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在李薇状态稍好的傍晚，他常常会搂着她，站在出租屋那个小小的阳台上，指着远处林立的高楼，描绘着共同的未来，“不要很大，六七十平就好。我们要养一只懒洋洋的橘猫，再在阳台上种满你喜欢的薄荷和迷迭香。你可以有一个整面墙的书架，放你所有喜欢的书……”
李薇总是依偎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然后轻轻点头，嘴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但陈序能看见，她眼底深处藏着的、无法掩饰的愧疚与压力。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这反复无常的病，因为他们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医疗支出，他们的日子不会过得这样紧巴巴，陈序或许也不必在那家压榨员工、氛围压抑的公司里一直忍气吞声。
所以，她的目标，是努力好起来，努力稳定情绪，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尽可能地分担一些生活的压力——不成为压垮他的那根稻草，就是她现阶段能为这份感情做出的最大努力。
第三章：暗夜里的微光
命运的转机，有时就藏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二午后。
陈序所在的设计小组，意外接到了一個为一家新开的高端连锁书店品牌——“墨韵书屋”，做整体品牌视觉形象的重磅项目。组长在气氛凝重的晨会上敲着白板，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都给我打起精神！这个案子做好了，就是我们组今年最大的业绩！老板发话了，谁要是能主导拿下这个案子，年终奖翻倍！明年升职加薪，第一个考虑！”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同事们脸上交织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和知难而退的犹豫。谁都明白，这种文化类的项目，客户通常极其挑剔，要求不仅要高端大气，更点名要看到独特的“人文温度”和“触及心灵的灵魂”。这比单纯做一个炫酷的Logo要难得多。
陈序坐在角落，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李薇，想到了她工作的那家虽然狭小却充满温情的“时光书店”。五年里，他听李薇讲述了太多关于书、关于阅读、关于文字力量的故事，听她如数家珍地描述如何根据顾客的眼神挑选合适的书，如何通过书架陈列讲述一个主题，如何让一本不起眼的旧书找到它的新主人……那些浸润在日常里的、关于书与人的细碎洞察，此刻在他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