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天就放了,”他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都是些半大孩子,吓吓就得了。”

正说着,副官突然在门口禀报:“帅座,外面有位林小姐求见,说是沈小姐的同窗。”

沈若雁心里一紧:“是林晚秋?”

张启山挑了挑眉:“让她进来。”

片刻后,林晚秋跟着副官走进来。她换了件水红色旗袍,头发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脸上还擦了胭脂,和几天前那个举着木牌的学生判若两人。见到沈若雁,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若雁!你可算没事了!我这几天担心死了!”

沈若雁看着她这身打扮,心里莫名有些别扭:“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托人打听的,”林晚秋笑得有些不自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张启山,脸颊微微发红,“听说张帅把你安置在这儿,就想来看看你。”

张启山起身:“你们聊,我去前厅处理点事。”说罢,他看了林晚秋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带着点探究。

林晚秋等他走了,才凑近沈若雁,压低声音说:“若雁,我跟你说,张帅其实人不错。我这几天打听了,他虽然手段硬,但治下还算清明,比前几任督军强多了。”

沈若雁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林晚秋拨了拨卷发,“他年轻有为,长得又俊,对你好像也挺上心。你看这西厢房,多少达官贵人想进都进不来……”

“你胡说什么!”沈若雁打断她,“他是军阀,我们是反对他的学生,怎么能……”

“什么军阀不军阀的,”林晚秋不以为然,“现在这世道,有枪杆子才有话语权。你想想,要是能跟他处好关系,你家的绸缎铺还用愁赋税?咱们学生游行,不就是为了能好好过日子吗?”

沈若雁看着眼前的林晚秋,突然觉得陌生。那个在街头举着木牌喊口号的女生,怎么才几天就变了模样?她别过头:“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林晚秋撇撇嘴,没再劝,只坐了会儿就走了。临走时,她特意让副官转告张启山,说“多谢帅座关照若雁,改日再来拜访”。

从那天起,林晚秋来得越来越勤。有时送些沈若雁爱吃的零食,有时借口请教问题留在前厅,总能“恰巧”碰到处理公务的张启山。她穿的衣服越来越鲜艳,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娇嗲,看向张启山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沈若雁看在眼里,心里像塞了团乱麻。她厌恶林晚秋的转变,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张启山似乎并不反感,有时甚至会笑着跟林晚秋聊几句,聊的都是些胭脂水粉、戏曲杂谈,那些话题,他从未跟自己说过。

一个月后,沈若雁终于写了悔过书。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父亲派人捎信来,说绸缎铺被宪兵以“通敌”的罪名封了,再不出去,全家都要遭殃。

张启山拿着悔过书,看了她半天,突然问:“真想走?”

沈若雁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也好。”他把悔过书收好,“我让人送你回去。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铺子明天就能解封。”

走出督军署的那一刻,沈若雁回头望了一眼。青砖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开着,却没看见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身影。她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