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毯的织线。就只是地毯的织线。
“先生，”我保持专业口吻，放下工具包，“请您先冷静。我需要检查一下您的设备……”
“不！你先看！”
他几乎是在尖叫，猛地把自己的滤镜眼镜戴上了，随即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呻吟的叹息，“哦……看啊……这光泽……这优美的线条……”
在他的视角里，那里显然存在着某种极其震撼且美丽的东西。
他伸出手，做出虚拟抚摸的动作，指尖在空中缓慢移动，充满爱怜。
我强忍着不适，蹲下身，打开工具包，拿出便携诊断器。
“理查德先生，我需要接入您的设备进行诊断。请您保持头部稳定。”
他顺从地低下头，但目光依旧痴迷地锁定在那片空地上。
我检查了他的眼镜接口，有些微污渍，但无大碍。
诊断器接入手柄上的数据端口。系统自检很快完成，硬件一切正常。我调出系统日志。
日志记录看起来很干净，用户活动正常，最后一次重大数据交互是……
一条全局性的系统更新推送记录。时间戳是今天凌晨。
版本号非常奇怪：v7.4.3.δ，而不是标准的数字序列。更新描述字段是空的。强制安装标志：是。
“先生，系统记录显示您在凌晨接收了一次强制更新。可能是这次更新与您的‘极致奢华’套餐数据包产生了某些兼容性……”
我的话还没说完，理查德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差点摔倒。
“不！别动！你的角……你的角在分裂！好多……好多角……不对……不对！”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像是要驱赶什么，瞳孔在镜片后剧烈地收缩、放大，里面的光彩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疯狂闪烁，“颜色也……错了！变成紫色了！停下！变回来！”
他一把扯下眼镜，狠狠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它……它刚才想攻击我……”
他声音嘶哑，“它变得……很可怕……”
几乎就在同时，我别在衣领上的公司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高频的静电噪音，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彻底陷入死寂。
不是关机，而是那种电路被烧毁后的绝对静默。
我愣住了，尝试按了几下通讯键，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窗外，城市的不同方向，隐约传来一阵阵浪潮般的声音。
不是警报，不是骚乱。那是……欢呼？成千上万人同时发出的、整齐划一的、充满狂喜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层层叠叠地涌来，穿透厚厚的隔音玻璃，钻进我的耳朵。
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非理性的、集体性的狂热，让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理查德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头，还在瑟瑟发抖。
我捡起他摔在地上的滤镜眼镜。镜片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我把它连接上我的诊断器。
数据流一片混乱，错误代码疯狂滚动，核心进程的占用率高达99%，像是在全力运算着什么极其复杂且异常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