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镜腿接口氧化了，或者他的家庭服务器该清灰了。最好是这样。
穿过公司大厅时，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正循环播放着最新的滤镜宣传片：“厌倦了灰色的天空？‘蔚蓝奇迹’滤镜，还您一个永不落幕的盛夏晴空！”“人际摩擦太多？试试‘和谐光环’，让每一个相遇都充满善意与理解！”画面里，人们笑容灿烂，背景光鲜亮丽，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那虚假的欢乐像是一种视觉污染。
外面的空气带着一股熟悉的城市味道：
尾气、垃圾、还有远处河流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腥味。天空是那种标准的、毫无惊喜的灰白色。
街道上行人不少，大多戴着各式各样的滤镜眼镜。
一个男人对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邮筒彬彬有礼地鞠躬，大概是在进行某种商业会晤。
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绕开一片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积水，她眼中的世界想必是干燥又整洁的。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没戴滤镜的人，眼神要么和我一样疏离冷漠，要么充满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警惕。
七号塔楼矗立在城市旧区与新建区的交界处，一座试图用玻璃和钢铁掩饰其根基虚浮的庞然大物。
安保系统扫描了我的工牌，冰冷的电子音提示：“人生滤镜公司授权人员，莱纳斯先生，欢迎。已为您授权临时通道权限A7。”
电梯无声且高速地上升，透过玻璃幕墙，城市在我脚下铺开。
一片灰蒙蒙的屋顶，穿插着几抹滤镜广告强加上去的、极不协调的虚假绿色或蓝色。真像个没渲染好的游戏地图。
顶楼只有一扇门。
我按下门铃，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几乎是踉跄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穿着真丝睡袍、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理查德·K。
他的黄金会员滤镜架在额头上，没戴着，眼神里充满了未褪尽的惊恐和一种亢奋的余烬。
“你！你终于来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而用力，“快！快进来看看！它……它变得……不稳定了！”
他的公寓极大，也极尽奢华，但也极空。
昂贵的家具像博物馆的展品一样摆放着，缺乏生活气息。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奇怪的甜腻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在……在客厅！”
他声音发颤，指着里面。
我跟着他走进宽敞的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客厅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图案繁复的波斯地毯，颜色鲜艳得刺眼。
地毯上，靠近沙发的位置，有一滩不小的、深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痕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空气里那股甜腻味在这里更浓了，底下还压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像是动物园兽栏的味道。
但理查德指的不是那滩液体。他指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毯，手指抖得厉害，脸上混合着恐惧和一种奇异的迷恋。
“你看！它就在那儿！看到了吗？”
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它今天早上出现的……多么完美……是我的了！它选择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