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不仅仅是在种植一株向日葵。
也许,我们真的在尝试,种出一片新的星空。
而窗外,长夜依旧。但在这间花店里,我们刚刚埋下了一颗关于光明的种子。
3
那夜我蜷在藤椅上浅眠,怀里抱着陶盆。顾言在角落的工作台前忙碌,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半梦半醒间,我听见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玻璃。
我立刻清醒,手摸向匕首。
声音来自窗外。一个影人停在花店外,模糊的轮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它没有像其他影人那样漫无目的地漂浮,而是面朝花店,头部微微倾斜。
顾言也注意到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是静静与它对峙。
“它……在看我们?”我压低声音。
“它们在感知。”顾言说,“能量。生命。记忆。”他回头看我,眼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深邃,“你带来的种子,还有我们刚才做的事,产生了某种波动。”
影人抬起一只手,贴在玻璃上。那只手没有清晰的五指,只是一团朦胧的灰影。接着,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在它手掌接触的位置,玻璃内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腐蚀。
顾言眼神一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是薰衣草,我认得那种细小的形状。他快速将种子撒在窗台内侧,双手虚按在上方,闭眼低语。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意图”,如同暖流般拂过我的皮肤。窗台上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枝、绽放出淡紫色的穗状花。浓郁安宁的香气弥漫开来。
窗外的影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猛地缩回手。它停留在原地片刻,然后缓缓后退,融入更深的黑暗。
“它们讨厌强烈的气味记忆。”顾言解释,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薰衣草代表完整的夏日,太鲜明,对它们而言过于刺激。”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陶盆,土壤依旧平静。“它们会被这个吸引过来?”
“不止它们。”顾言用布擦净玻璃上的裂纹,那些痕迹竟在慢慢愈合,“但别担心,‘拾光’有自己的防护。只是你以后进出要更小心。”
天亮时,我提出回之前的据点取东西。
顾言没有阻拦,只递给我一个小布包。“薰衣草籽。遇到麻烦就撒出去,同时努力回想夏天最热的时候,汗水流过下巴的感觉。”
我接过布包,香气隐约透出。“你会读心吗?怎么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记忆?”
他正给一盆迷迭香修剪枝条,闻言笑了笑。“因为人类共同的记忆其实就那些。喜悦、恐惧、爱……对应的场景大同小异。”
我的据点在三个街区外的一栋旧公寓楼里。离开花店的范围,世界重新变回我熟悉的样子——灰败、寂静、充满腐朽的气味。街道上游荡的影人比昨天更多了些,它们像潮水般缓慢起伏。
小心避开它们,我闪身进入公寓楼。楼梯间里散落着杂物,每一声脚步都引起空洞回音。
我的房间在四楼,门锁完好。推开门,一股陈旧的尘埃味扑面而来。这里曾是一位老人的家,末日降临时他大概没来得及离开。我清理了卧室,留下他书架上的旧书和窗台几盆早已枯死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