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像是没看见我的戒备,低头轻嗅那朵玫瑰,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用担心,如果我想做些什么,你刚才靠近时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这话说得从容不迫,反而让我稍微放松了警惕。他转身走进花店,留给我一个毫无防备的背影。
犹豫片刻,好奇心战胜了谨慎。我跟着踏进了“拾光”。
然后,整个人愣在门口。
外面是世界末日,里面却是春天。
花店内部比从外面看要宽敞许多。腐朽的木架被清理干净,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植物。嫩绿的薄荷在陶盆里舒展,吊兰垂下蜿蜒的枝条,甚至有一株小番茄,挂着几颗红宝石般的果实。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特有的芬芳。
最惊人的是墙角那张长木桌,上面摆满了盛开的鲜花:玫瑰、康乃馨、雏菊、甚至还有几枝蓝得剔透的绣球。它们鲜活、饱满,仿佛从未经历过这三年的荒芜。
男人正站在一个小煤油炉前,往茶壶里夹入几片干薄荷叶。蒸气袅袅升起,在他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坐。”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在离门最近的藤椅上坐下,手指悄悄触了下椅面。
记忆画面浮现:一位白发老奶奶坐在这里,戴着老花镜,慢慢修剪一支百合的茎。午后的阳光把她的银发镀成金色。宁静,安详。
“你喜欢那把椅子?”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浸。他把一杯泡好的薄荷茶推到我面前,“它原来的主人每个月都会来买一支百合,祭奠她去世的丈夫。她说百合的味道,能让她想起年轻时收到的第一束花。”
我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男人终于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这时我才看清他的眼睛——一种极其干净的浅褐色,像秋日沉淀的琥珀。
“和你一样,我也能‘看见’一些东西。”他重新戴上眼镜,把桌上那支玫瑰推到我面前,“不过方式不太相同。要摸摸看吗?它没有危险的记忆,只有阳光和雨露。”
我没有去碰那朵玫瑰,只是盯着他:“你是谁?”
“顾言。”他说出名字的方式,像在念一句诗,“一个试图用这些,”他指了指满室花草,“对抗那些的园丁。”他拇指朝门外方向指了指,意指整个沦陷的世界。
“怎么做到的?”我忍不住问,“这些花……它们不该存在。”
“为什么不该?”顾言反问我,“是因为外面变成了那样,里面就必须也一样?”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林迟,末日摧毁的不仅是文明,更是记忆。当人类集体遗忘世界原本的模样时,现实就会随之扭曲。影人?它们不过是彻底失去记忆的空壳。”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从未告诉过他。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我站起身,匕首已握在手中:“你到底是谁?”
顾言却只是叹了口气。他指向我随身携带的那本童话书:“你每天抱着那本书,抚摸它,阅读它,不也是在用你的方式,对抗这种遗忘吗?我们是一样的,林迟。只是你保存过去的记忆,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