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沉默的世界里，遇见另一个人比遇见鬼魂更让我震惊。
他先动了，游向我，指了指上面的方向。我点头。我们一同向上浮去。
在员工休息室，我们湿漉漉地对坐着，打量着彼此。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比我高大概一头，穿着专业的潜水服，背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防水包。
我在本子上写：“你是谁？”
他接过笔，手指修长有力。“顾深。海洋学家。”他的字迹清晰工整。
“从哪里来？”
“南边的观测站。一直在那里工作，灾难发生时被困。”
我们像两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用最简洁的方式交换信息。
“为什么来找这里？”
“看到穹顶。猜想可能有人。而且需要补给。”
他写下这句话时，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蓝墨。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林眠。告诉他我在这里工作，灾难后一直独自一人。
“你能说话吗？”他写。
我摇头，指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摆摆手。
他点头，表示他也一样。但在那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是遗憾？还是别的？
顾深从防水包里拿出一些压缩饼干和罐头，推到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接受了。作为回报，我分享了我知道的干净水源——从屋顶收集的雨水。
那晚，我们坐在观景隧道里，透过玻璃看着水下城市。曾经灯火通明的高楼现在只是黑暗的剪影，偶尔有鱼群穿梭其间，鳞片反射着月光。
他在本子上写：“像另一个世界。”
“美丽得可怕。”我补充。
他看向我，点点头。
有另一个人存在的事实让整个空间变得不同。孤独感不再那么尖锐，但新的不安开始滋生。他是谁？真的如他所说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他站在水边，凝视着下方的城市。他的背影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独。
我走近时，他似乎吓了一跳，迅速把某样东西塞回口袋。但不够快——我瞥见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本子上写：“今天我去检查建筑结构，确保安全。”
我点头，看着他戴上潜水镜，无声地滑入水中。
等他离开后，我回到他站的位置，试图找出他可能掉落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但当我抬头时，突然注意到远处水面上有个不寻常的波纹。
拿起望远镜，我调整焦距。那不是鱼，也不是漂流物。那是一个浮标，那种科研用的高级浮标，上面有我不认识的标志。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浮标正在有规律地闪烁——一下，停顿，三下，停顿，两下。
就像摩斯电码。
顾深回来时，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他递给我一些从下层找到的水果罐头，盖子已经锈蚀，但内容物应该还能食用。
我们在沉默中分享桃子罐头，糖水甜得发腻。
他在本子上写：“明天我可能需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检查水质。”
我点头，指向他的潜水装备，做出赞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