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缎料凉得像水，又滑得抓不住，每一寸光泽都流淌着昂贵的气息。我捏着细小的银针，针尖在灯下泛出一点冷芒，刺进繁复的蕾丝与珠绣之中。
这件婚纱，是为林薇薇做的。
明天，她就要穿着它，挽着沈聿的手臂，走进沈家为她们铺就的盛大婚礼。
而在这里，在沈家别墅灯火通明的偏厅里，在她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前夜，我，苏晚，沈聿法定意义上的妻子，正用这双曾经被沈聿讥讽为“只配画些破烂设计图”的手，一针一线，为他心爱的白月光缝制嫁衣。
空气里有淡薄的纱料浆洗后的清香，还有窗外飘来的夜来香的甜腻，混在一起，闷得人心脏发沉。我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在细密的针脚上而酸涩发胀，可手上的动作不敢停。
我知道沈聿就在隔壁主厅，或许正和林薇薇低声笑语，或许在核对明天的流程。他随时会过来，查看这件“至关重要”的礼服。
脚步声。
沉穩的，熟悉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绷紧的神经上。
我没有抬头，只是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些，捏着针的手指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昂贵的西装裤腿笔挺，一尘不染。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比指尖下的缎料更凉：“改好了吗？薇薇说腰线那里还想再收一点，她最近瘦了。”
我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滞涩，尽量让声音平稳：“快好了。这里……再加几针固定就好。”
他俯身，一股清冽的男香侵袭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手越过我的肩膀，近乎粗鲁地拨弄了一下婚纱腰侧的半透明纱层，检查我的针脚。
他的指尖偶尔碰到我的手背，冰得我几乎要颤栗。
“你的手艺，也就这种时候还有点用。”他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仔细点，别出岔子。薇薇对这场婚礼很期待，我不允许任何不完美。”
心口那个破了十年的洞，又开始呼呼地灌进冷风。
我嗯了一声，极轻，几乎听不见。
或许是这逆来顺受的态度依旧让他觉得碍眼，他忽然没了检查的兴致，直起身。
我以为他要走了。
可他没动。
阴影还笼罩着我。
下一刻，我的下巴被两根冰冷的手指狠狠攫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强迫我抬起头。
灯光刺眼，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清晰的厌弃和毫不掩饰的讥嘲。
他薄唇掀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来：
“苏晚，看清楚，这是薇薇的婚纱。”
“你穿不上，也永远……比不上她。”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秒。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褪去，只剩下他那句话，在脑颅里反复回荡，尖利得像玻璃刮擦。
——你永远比不上她。
下巴上的痛感已经麻木。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冰冷刻薄的脸，十年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飞速闪过。
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他，他隔着人群对我笑；十八岁生日，他因为我收了别人的礼物而冷落我整整一个月；二十岁苏家败落，他被迫娶我，新婚夜掐着我的脖子说“苏晚，你毁了我”；二十五岁林薇薇回国，他彻夜不归，留我一人面对所有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