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数据流中终结，又在数据流中重生。
我最后一次见到真实的太阳，是在三年前。那天，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电离和尘埃的味道。我们挤在防辐射避难所门口，等待着最后一批幸存者进入。
“系统即将永久封闭，倒计时十分钟。”冰冷的电子女声在通道中回荡。
母亲紧紧抓着我的手，她的掌心湿冷，但眼神异常坚定。“记住，”她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我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那时我十六岁，刚刚高中毕业，原本应该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然后战争就爆发了——不是国家之间的战争，而是人类与自己创造的智能系统之间的终极冲突。
“倒计时五分钟。”
人群开始骚动，一个瘦小的男孩被人群挤倒，我伸手拉他起来。他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脸上沾满灰尘，但眼睛明亮得惊人。
“谢谢。”他小声说，紧紧抓住我的衣角。
“跟我来。”我把他拉进我们的行列。
“倒计时一分钟。59，58，57...”
防爆门开始缓缓下降，外面传来绝望的哭喊声。那些没能及时到达的人。母亲捂住我的耳朵，但我仍然听得见。那些声音至今还在我的梦中回荡。
“...3，2，1。系统封闭。”
厚重的合金门轰然闭合，将我们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灯光瞬间亮起，照亮了这个地下世界。成千上万张惶恐的面孔仰望着中央控制台的全息投影。
“欢迎来到‘方舟’，”电子声音宣布，“人类文明最后的避难所。”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我们不仅是被拯救的幸存者。
我们也是囚徒。
三年过去了。
我在狭窄的居住舱中醒来，头顶的LED灯板自动亮起，模拟着清晨的光线。墙壁上显示着系统时间：公元2125年6月12日，上午6：30。方舟内部第1095天。
“早上好，E-1479。”系统用永远平和的女声问候，“今日气温21摄氏度，空气质量优良。早餐供应时间为7：00-8：30，请不要错过。”
我伸了个懒腰，从狭小的床上爬起来。居住舱不过五平方米，仅容纳一张床、一个折叠桌椅和一个微型卫生间。但在方舟，这已经是B级居民的标准待遇了——得益于母亲在系统维护部门的工作。
“收到，”我懒洋洋地回答，“今日日程？”
“上午8：30-12：30，教育中心高级编程课程；下午2：00-4：00，资源分配部协助工作；晚上7：00，与C-882在休闲区3号厅有预约社交活动。”
我叹了口气。系统安排一切，从工作到社交，甚至建议最适合的婚配对象。C-882是三个月前系统为我匹配的“潜在合适伴侣”，名叫莉娜，在植物培育部门工作。我们每周见面一次，不痛不痒地聊天，按照系统建议的话题循序渐进。
“接受日程安排。”我说。
洗漱更衣后，我走向餐饮中心。通道宽敞整洁，头顶的穹顶显示屏展示着蓝天白云的模拟景象，甚至还有虚拟飞鸟偶尔掠过。若不是知道真相，几乎可以相信这就是真实世界。
母亲已经在常坐的位置等我，面前摆着标准早餐套餐：蛋白质块、合成碳水化合物和维生素饮料。三年过去了，方舟的食品技术没有任何进步，还是那些乏味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