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拽着轮胎往前滚。

火球跟着我跑。

土路被烫出黑痕,一路通河边。

焦糊味呛喉咙。

我咳,却笑。

整车掉头。

我跳上驾驶座。

老赵踩油门。

方向盘猛打。

救护车冲进山路。

树枝抽打车窗,啪啪响。

火球还在滚。

远看像救护车坠河。

我透过后窗。

火蛇停河边。

火把乱晃。

大伯喊声被风撕碎。

我只听见心跳。

倒计时9小时。

车辙没了。

路在脚下。

火光照亮前路。

我踩死油门。

轮胎碾过黑夜,碾过恐惧。

火球在河边炸开。

火星四溅,像放了一场告别烟花。

我回头。

一片黑。

一片静。

只剩发动机吼。

吼给大伯听:

“追不上了。”

夜像一条湿毛巾,闷得我喘不过气。

救护车在山路颠簸,妹妹在怀里烧退了些,可还是烫。

我回头。

一道黑影追在车后。

不是人。

是狗。

狼狗二代。

黑背,红眼,舌头甩出血丝。

鼻子贴地,一路嗅,一路追。

十公里了。

它不累。

我累。

老赵踩油门。

发动机干吼,甩不掉它。

狗牙在月光下闪。

我摸向脚边。

一团纱布。

给妹妹退烧用过的。

上面全是汗,还有金条味。

汗是咸的。

金条是冰的。

纱布夹在中间,像腌过的铜板。

我掏出蜂窝煤炉。

车尾常备,夜里取暖。

炉膛里还有余火,星子红得像饿狼的眼。

我把纱布揉成团。

汗味、金属味、橘子汽水的甜,一股脑塞进火里。

“呲啦”——

火舌卷上纱布,冒出蓝烟。

烟里有铜锈味,也有糖精味。

我捏着鼻子。

把炉子往车外一抛。

铁壳砸在土路上,“咣当”一声。

狼狗猛地刹车。

四爪抓地,尘土飞。

它低头。

鼻子凑近炉子。

火光照着它的眼,红得发紫。

它闻。

铜味。

汗味。

橘子味。

三种味道搅在一起,像一锅乱炖。

狗鼻子抽搐,打喷嚏。

一个,两个,三个。

它原地转圈。

想追自己尾巴。

转得尘土飞扬。

我探头。

看见它晕头转向。

最后“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舌头耷拉,眼神迷茫。

老赵笑出声。

“狗懵了!”

我也笑。

笑得咳,咳得喘。

救护车甩过一道弯。

狼狗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收回目光。

怀里,妹妹呼吸均匀。

娃娃肚子贴着金条,凉凉的。

我摸她的额头。

不再烫手。

像摸到夜里的月亮。

倒计时8小时30分。

狗鼻子失灵。

路还在脚下。

风从车窗灌进来。

带着烧糊的纱布味,也带着自由味。

我对着黑夜竖起中指。

“再来追啊。”

雨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