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躺担架上,脸烧得透红,嘴唇裂出小口,像干死的河。
我数她的呼吸。
一秒,两秒,烫得我指尖发疼。
40℃。
体温计水银柱顶到头,像要炸开。
车里没冷气。
风扇坏了,叶片死鱼一样垂着。
冰块?
想都别想。
大伯下午把全城冰铺包圆,连冰棍都没剩一根。
我摸向怀里。
布娃娃鼓着肚子。
里面,27 根金条,硬得像骨头。
拆。
剪刀剪开缝线,棉花往外扑。
金光一闪,晃得我眼睛疼。
金条凉。
真凉。
像从井里捞出的月亮。
我扯毛巾。
两条,浸了矿泉水,拧半干。
把金条包成两包“金砖冰袋”。
妹妹腋下发烫。
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一突一突跳。
我把第一包塞进去。
她抖了一下,眉头松开。
第二包,贴脖子。
金条棱角硌人,我转个面,让平面贴着动脉。
半小时。
医生说半小时能降两度。
我说半小时能救一条命。
汗从我下巴滴到她胸口。
啪嗒,像秒针。
时间被拉长。
救护车摇,金条晃,金属碰金属,轻得像风铃。
我盯着体温计。
40℃。
39.5℃。
39℃。
38.5℃。
水银柱往下掉。
我的心跟着往下掉。
妹妹睫毛颤。
干裂嘴唇动了一下。
“哥……”
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握住她的手。
“在。”
她的掌心,终于不再烫手。
金条慢慢变暖。
我把它们换面,继续贴。
像给火炭翻面。
窗外,夜黑得像墨。
车灯劈开一条缝。
我看见自己倒影,脸上全是汗,眼里全是火。
38℃。
体温计停住。
我长出一口气,像刚从水里爬出来。
把金条重新包好。
塞进娃娃肚子,缝线拉紧。
妹妹抱着娃娃,脸贴金条,睡得安稳。
我抹一把脸。
汗是咸的,嘴角却是甜的。
倒计时 9 小时 47 分。
金条在娃娃怀里,像一颗安静的心。
我伸手摸她的额头。
终于,不再烫手。
像摸到了明天的太阳。
夜像被泼了墨。
车灯在前,照出一条惨白的土路。
我回头。
远处有火把。
一条火蛇,贴着地皮追。
大伯来了。
土路只有一条。
救护车轮胎印,像给黑夜留的签名。
清晰得刺眼。
我咬牙。
“得抹掉。”
车尾箱“哐”一声。
备用轮胎滚出来,沾满泥。
我拖轮胎。
泥溅到脸上,冷得像耳光。
汽油。
随车带的,三升半。
我拧开盖,味道冲鼻。
“哗啦——”
汽油浇在轮胎上。
橡胶瞬间发黑,像淋了焦油。
打火机。
“嚓”一声。
火苗舔上汽油。
“轰”——
轮胎炸出一团火。
黑夜被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