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妹妹躺担架上,脸烧得透红,嘴唇裂出小口,像干死的河。

我数她的呼吸。

一秒,两秒,烫得我指尖发疼。

40℃。

体温计水银柱顶到头,像要炸开。

车里没冷气。

风扇坏了,叶片死鱼一样垂着。

冰块?

想都别想。

大伯下午把全城冰铺包圆,连冰棍都没剩一根。

我摸向怀里。

布娃娃鼓着肚子。

里面,27 根金条,硬得像骨头。

拆。

剪刀剪开缝线,棉花往外扑。

金光一闪,晃得我眼睛疼。

金条凉。

真凉。

像从井里捞出的月亮。

我扯毛巾。

两条,浸了矿泉水,拧半干。

把金条包成两包“金砖冰袋”。

妹妹腋下发烫。

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一突一突跳。

我把第一包塞进去。

她抖了一下,眉头松开。

第二包,贴脖子。

金条棱角硌人,我转个面,让平面贴着动脉。

半小时。

医生说半小时能降两度。

我说半小时能救一条命。

汗从我下巴滴到她胸口。

啪嗒,像秒针。

时间被拉长。

救护车摇,金条晃,金属碰金属,轻得像风铃。

我盯着体温计。

40℃。

39.5℃。

39℃。

38.5℃。

水银柱往下掉。

我的心跟着往下掉。

妹妹睫毛颤。

干裂嘴唇动了一下。

“哥……”

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握住她的手。

“在。”

她的掌心,终于不再烫手。

金条慢慢变暖。

我把它们换面,继续贴。

像给火炭翻面。

窗外,夜黑得像墨。

车灯劈开一条缝。

我看见自己倒影,脸上全是汗,眼里全是火。

38℃。

体温计停住。

我长出一口气,像刚从水里爬出来。

把金条重新包好。

塞进娃娃肚子,缝线拉紧。

妹妹抱着娃娃,脸贴金条,睡得安稳。

我抹一把脸。

汗是咸的,嘴角却是甜的。

倒计时 9 小时 47 分。

金条在娃娃怀里,像一颗安静的心。

我伸手摸她的额头。

终于,不再烫手。

像摸到了明天的太阳。

夜像被泼了墨。

车灯在前,照出一条惨白的土路。

我回头。

远处有火把。

一条火蛇,贴着地皮追。

大伯来了。

土路只有一条。

救护车轮胎印,像给黑夜留的签名。

清晰得刺眼。

我咬牙。

“得抹掉。”

车尾箱“哐”一声。

备用轮胎滚出来,沾满泥。

我拖轮胎。

泥溅到脸上,冷得像耳光。

汽油。

随车带的,三升半。

我拧开盖,味道冲鼻。

“哗啦——”

汽油浇在轮胎上。

橡胶瞬间发黑,像淋了焦油。

打火机。

“嚓”一声。

火苗舔上汽油。

“轰”——

轮胎炸出一团火。

黑夜被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