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奶奶那间又小又暗的屋子，一股常年不散的霉味和药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一阵恶心。
屋里没什么东西，一张破木床，一个掉漆的柜子，还有一堆她生前捡回来的破烂。
我打算把这些东西全烧了，一点关于她的痕迹都不想留下。
我嫌恶地踢开脚边的杂物，开始动手。
就在我准备掀起床板，把这张破床也拖出去烧了的时候，指尖却在床板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把它抽出来。
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硬纸片。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我看到那是一张陈旧的合影。
照片上是两个女人。
一个是我奶奶，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头发乌黑，脸上虽然有皱纹，但笑得格外灿烂。
而她身边那个……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是我的妈妈。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碎花连衣裙，笑得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儿，眼睛里闪着光。
那是我记忆中，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名为「喜悦」和「轻松」的东西。
怎么会？
我爸不是说，奶奶一直虐待她，她每天都以泪洗面吗？
她怎么会和这个老妖婆笑得这么开心？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颤抖着手，将照片翻过来。
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是我妈的笔迹。
上面写着——
「妈，谢谢你，我自由了。」
3.
「自由了？」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由了？
她不是被卖掉了吗？被卖掉的人，怎么会说自己自由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照片上两个女人的笑容，此刻看来，无比刺眼。
我爸的话，邻居们的议论，二十二年来根深蒂固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了一角。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
是这个老妖婆伪造的，她到死都想骗我！
我怒火中烧，猛地将照片撕得粉碎。
随后，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瘫软在角落里，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不，绝对不能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照片碎了，我心里的怀疑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
我猛地爬起来，像是疯了一样，把奶奶的破床翻了个底朝天。
在床板夹层的最深处，我又摸到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我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火车票。
一张二十二年前，从我们这个小县城，开往南方的火车票。
日期，正是我妈「失踪」的那个月。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车票。
合影，火车票，「自由了」。
这些东西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我完全不敢想象的可能。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我爸回来了。
他满身酒气，脸上带着赌钱赢了的红光。
「小花，收拾那老东西的破烂干嘛？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攥着那张火车票，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