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满囤又听见井里响,这次不是“咔啦”声,是银镯子碰着井壁的“叮当”声,脆生生的,像在笑。他知道,老井总算安生了,往后的雨夜,该只有雨声和虫鸣了。
第二章 银镯认亲
一、嫁衣里的暗袋
雨停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王秀攥着那件红嫁衣坐在炕沿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绣纹,针脚细密得像虫蛀的网,每一针都缠着陈年的潮气。满囤蹲在灶门口添柴,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梁上的蛛网都泛着暖光。
“这嫁衣是我娘的陪嫁,”王秀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我爹说,当年她掉井里时,身上就穿着这个。可捞上来的时候,衣摆缺了块,跟你昨天捞的红布正好对上。”她把嫁衣平铺在炕上,伸手探进领口内侧,指尖在夹层里摸索片刻,抽出个巴掌大的布包,“这里面还有东西,我爹不让碰,说等我嫁人时再给我。”
布包用蓝靛染的粗布裹着,系着根红绳,绳结打得复杂,像只蜷着的蝎子。满囤凑过去帮忙解,手指触到布包里硬邦邦的物件,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还有别的嫁妆?
绳结终于松开,里面滚出个铜制的小匣子,巴掌大小,表面刻着“百年好合”四个篆字,边角磨得发亮。王秀打开匣子,里面铺着层油纸,揭开后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钞,还有张泛黄的药方,最底下压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梳着发髻,穿着同款式的红嫁衣,眉眼弯弯地笑着,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朵小小的莲花。王秀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突然停住——女人的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雕花接口处缺了一小块,正好能跟满囤捡的那只对上。
“这是我娘,”王秀的声音发颤,“怀里的是我,刚满月。我爹说,拍这张照片的第二天,她就掉井里了。”
满囤看着照片,突然想起昨夜井里的黑影——那影子的发髻、嫁衣的款式,竟和照片上的女人分毫不差。他掏出怀里的银镯子,轻轻放在照片旁,缺口严丝合缝,像从来没断过。
二、药方藏谜
药方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墨迹洇开成一个个蓝黑色的云团。满囤凑近油灯,辨认着上面的字:“当归三钱,川芎两钱,益母草……”都是些调理身子的药材,落款处写着“民国三十六年,李记药铺”。
“我娘身体不好,”王秀把药方折起来,塞进匣子,“我爹说她怀我的时候总生病,这药方是她常喝的。”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爹去世前说过,药铺的老李掌柜认识我娘,说她当年总去抓药,每次都带着个银镯子,说是什么传家宝。”
满囤心里一动:“李记药铺是不是在镇东头?去年还开着门,掌柜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王秀点头:“就是他!我爹说老李掌柜看着我长大的,可惜前阵子听说病了,药铺关了门。”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老刘头背着个竹筐站在门口,筐里装着些黄纸和香烛。“我听你家有动静,就过来了,”他把筐放在院里,“按老规矩,得给井里的那位烧点纸,再把镯子还给她,这事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