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同学,”我的声音很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甜腻,但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这里是文学院的选修课。你法学院的,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还是说……”我故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们法学院的课,已经无聊到需要你贺大学神,跨界来指导我们怎么‘存在’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同组的同学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惊疑不定地扫射。贺炜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平静冰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递出矿泉水时那种隐约的专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意图的狼狈,以及一丝……罕见的慌乱?他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一时难以解读。然后,他沉默地转身,快步离开了我们的小组区域,背影透着一股僵硬的仓促。
直到他消失在教室门口,我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窗外,不知何时堆积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地压下来,天色迅速暗沉。
下课铃尖锐地撕破了教室里的沉闷。几乎在铃声落下的瞬间,酝酿了整个下午的暴雨终于失去了耐心,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噼啪作响,迅速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吞噬了窗外的世界。
“完了完了,这雨疯了!”小楠哀嚎着翻包,“夏夏你带伞了吗?”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几乎连成一片灰白的天幕,心里也咯噔一下。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谁能想到这雨来得这么急这么猛。
“我带了!”另一个室友欢欢从包里抽出一把小小的折叠伞,面露难色,“不过……这伞小得只能勉强挤两个人。”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楠。
“没事,”我立刻说,压下心头那点烦躁,“你们俩打吧,我等等看,说不定雨一会儿就小了。”图书馆离宿舍不算太远,但顶着这种瓢泼大雨冲回去,跟直接跳进泳池没区别。
小楠和欢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教室里的人很快散尽,只剩下我和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声。我靠在冰冷的窗框边,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扭曲的世界,水汽裹挟着泥土的气息透过窗缝渗进来,带着一股压抑的凉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越发猖狂。天色昏暗得像是提前入了夜。图书馆的灯次第亮起,在雨幕中晕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
耐心终于耗尽。
我深吸一口气,把书包顶在头上,咬咬牙,猛地推开了教学楼沉重的玻璃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瞬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和单薄的衬衫袖子,激得我打了个寒噤。我缩了缩脖子,正准备一头扎进那片混沌的水帘里。
“凌夏!”
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穿透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地砸在我耳畔。
我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那声音攥了一下,骤然紧缩。
不用回头。
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松针气息的味道,混杂着雨水潮湿的土腥气,已经不容置疑地逼近。
贺炜撑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长柄伞,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密集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砰砰声。他站得很近,近得我能看到他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还有被雨水打湿的镜片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