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很大，稳稳地悬停在我头顶上方，隔绝了那倾盆而下的冰冷。
我猛地抬头，雨水顺着发梢滑进眼睛，刺得有些痛。我盯着他，目光像冰锥一样锐利：“怎么？贺大学神今天不躲了？”声音被雨声压得有些破碎，但里面的讥诮毫不掩饰。
贺炜的下颚线绷得很紧，雨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他没有理会我的嘲讽，只是固执地将伞又往我这边倾斜了一些，几乎整个伞面都笼罩在我头顶，而他自己的半个肩膀瞬间暴露在暴雨之下，深色的衬衫布料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雨很大，”他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你这样冲出去……”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我，那里面翻涌着一种陌生的、近乎焦灼的情绪，“淋湿了，会感冒。”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随即又被一股更猛烈的无名火取代。淋湿？感冒？他现在知道关心这个了？我追着他跑了三个月，淋过的雨还少吗？那时的他，可曾有过半分动容？
“感冒？”我嗤笑一声，尖锐得像玻璃碎裂的声音，“贺炜，你现在装什么好心？”雨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我淋不淋雨，感不感冒，关你什么事？”
我猛地伸手，不是去接伞，而是狠狠抓住他握着伞柄的、冰凉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推，想把那碍眼的伞推开。
“用不着你管！”
手腕的力道却纹丝不动。贺炜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固定着伞柄。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借着我的推力，向前逼近了一步。
伞柄猛地一沉，伞檐更低地压下来，几乎遮住了我全部的视线，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被雨水打湿的胸膛和紧绷的下颚。
“凌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失控的急迫，盖过了嘈杂的雨声，“看着我！”
我被他吼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眼。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滑过镜片，滑过高挺的鼻梁。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冰冷的、审视的平静，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被误解的急切，无处着力的焦躁，还有某种……深沉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东西，像被囚困的野兽，灼热得烫人。
“你淋湿了，”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强调，“我会……心疼。”
雨声喧嚣。
世界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消音键。
只有他那句带着灼热气息的“我会心疼”，像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烫在我的耳膜上。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尖锐，所有的冰冷防备，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这句近乎无赖又笨拙的“威胁”里，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堤坝。
眼眶毫无预兆地涌上一阵滚烫的酸涩。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压下那股该死的湿意。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被雨水浸得颜色更深的薄唇，那曾经被我莽撞地撞上、又被他狠狠擦去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