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的契机,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在图书馆三楼,我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准备去复印区。路过一排高耸的法学资料书架时,脚下突然被什么硬物一绊,一个趔趄,怀里的书哗啦啦散落一地。
“哎哟!”我低呼一声,狼狈地弯腰去捡。
一本,两本……捡到第三本时,目光扫过绊我的“罪魁祸首”——一部纯黑色的手机,屏幕朝下,安静地躺在地上。
大概是哪个学生匆忙间遗落的。
我顺手捡起,准备拿去服务台。指尖无意间擦过侧边的按键,漆黑的屏幕倏地亮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吸停滞,血液倒流。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没有锁屏密码界面,直接就是一张高清的壁纸。
照片的背景是文学院那间阶梯教室,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光影分明。照片的焦点,赫然是站在讲台侧边的我。
那是我三个月前参加校辩论赛的画面,对手正是法学院。照片抓拍的瞬间,我正微微倾身,右手高高扬起,指向对方辩友的方向。马尾辫因为激烈的动作甩向一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专注明亮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笃定又极具攻击性的笑意。光影勾勒出我的侧脸轮廓,连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都清晰可见。
抓拍的角度刁钻又精准,完美定格了我那一刻的锋芒和……神采飞扬。
是贺炜的手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丢进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三个月的追逐,他每一次冰冷彻骨的无视,每一次毫不犹豫的闪避,每一次擦肩而过时绷紧的侧脸……所有的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闪回、撞击,最后重重地砸在这张刺眼的锁屏上。
原来如此。
原来他不是冰山,他只是对我这座火山避之不及。
原来他也会拍下别人,拍下那个在赛场上和他针锋相对、光芒四射的对手。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喜欢”和“靠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扰人的闹剧,是沾在完美履历上的污点,需要反复擦拭才能抹去。
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带着强烈自嘲的冰冷感彻底淹没了我。所有的热情,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羞恼,都在看清这张壁纸的瞬间,被冻结,然后无声地碎裂,化成齑粉。
我甚至扯不动嘴角。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手机轻轻放回冰冷的地砖上。放下的动作很轻,很稳,仿佛放下一个与自己再无瓜葛的垃圾。
然后,我直起身,抱起地上散落的书,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朝着复印区走去。脚步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次回头。
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而我,径直走进了那片明亮里,把身后的一切,连同那个名字,都彻底抛进了阴影。
决心一旦下定,世界仿佛都清爽了。
我不再搜索法学院课表,不再掐点计算校车时间,甚至刻意避开了图书馆三楼那片法学文献区。生活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课,自习,和小楠她们嘻嘻哈哈地去挤食堂,在操场夜跑时放空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