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灯一路亮灭,像给死人送行的路灯。
我回头,最后看一眼客厅——婚纱照碎玻璃反光,映出我半截影子,另一半隐在黑暗,像终于学会分裂的兽。
我关门,反锁,把刘婕的尖叫关在里头。
走廊安静,声控灯灭,我抬手,"啪"一声,灯再亮,照出我手上的泪——不知是我的,还是婆婆的,或者我们共同的。
凌晨一点五十,我抱着黑袋站在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夜风卷着消毒水味,像一条看不见的蛇,钻进鼻腔,一路凉到肺。
我抬头看急诊楼,霓虹"ICU"三个字母闪红,像给黑夜装了一颗跳动的心。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不是进急诊,而是绕到后面住院部。
我要找的不是活人,是"病危"记录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刘峻"。
电梯上到12楼,ICU门禁紧闭。我按门铃,摄像头对准我,红灯亮。
我摘下口罩,对镜头晃身份证:"家属,补资料。"
门"咔哒"开,里面冷得像停尸房。护士台值夜班的是个短发女孩,睫毛短得像修秃的草坪。
她扫我一眼:"补什么?"
我把黑袋放台面,掏出"病危通知书"复印件,盖红章,日期是刘峻"死亡"前三天。
"我来调原始病历,保险公司要。"
短发护士皱眉,敲电脑,页面跳转,输入"刘峻"——系统弹窗:查无此人。
她抬眼,目光警惕:"你确定住过ICU?"
我心脏"咚"一声,像被锤子钉在胸腔,却强迫自己声音稳:"可能系统漏录,纸质病历肯定在,麻烦调档。"
她领我走到病历室,铁门厚重,像银行金库。
值班医生被叫醒,男,三十出头,白大褂扣子扣歪一颗,眼角还粘着眼屎。
他听我说明,打着哈欠翻索引柜,手指划过一排排病历袋,停在我说的日期——空的。
"这天ICU只有三个病人,两男一女,没有刘峻。"他耸肩,"章可能是假的,现在PS技术高。"
我握紧病危通知,纸质在我掌心发潮,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
我抬眼,看医生胸牌——"杜鸣",住院医。我轻声:"杜医生,如果章是真的,人却不在,说明什么?"
他挑眉,笑了一下:"说明有人盗用公章,或者——"他压低声音,"内部人员私自盖章,收好处费。"
我心脏"咚"地一跳,像有人在里面敲锣。
我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对准他:"能详细说吗?好处费怎么收?"
杜医生愣住,随即后退半步,双手插兜:"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录。"他转身要走,我伸手拽住他袖口,白大褂扣子崩掉一颗,滚到地中央,像给真相点了个省略号。
"杜医生,五千块好处费,开一张病危通知,贵吗?"我声音极低,却足够让他背脊僵直。
他回头,目光撞到我,像两车对开远光灯,谁也没减速。
短发护士察觉不对,走过来,挡在杜医生前面:"女士,ICU禁止录音,请你删除。"
我点头,手指却点到"保存",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对她笑:"抱歉,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