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盯我两秒,忽然伸手:"病危通知给我,我拍照留档,明天报医务科。"我递过去,她接时,指尖碰到我手背,冰凉,像碰到一条蛇。
离开ICU,我没下楼,而是拐进楼梯间,坐在台阶上,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公章漏洞》。
我敲字:
病危通知章真实,系统无记录→内部人员私盖;
日期为死亡前三天→提前制造"濒死"假象;
好处费行情:五千—一万,走现金,无流水。
我保存,合上电脑,胸口却像被石头压住——我需要更多证据,需要人证,而不是一张纸。
我掏出烟,不会抽,只点燃,看烟雾在楼梯间盘旋,像找不到出口的灵魂。
我想到刘峻——他此刻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看烟雾盘旋?不,他忙着给新生儿上户口,烟雾是我一个人的。
我把烟掐灭,掏出手机,给短发护士发微信——她刚才加了我,理由是"后续补资料"。
我发:"想请你喝咖啡,关于公章的事,有偿。"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十秒,回一个字:"好。"
医院对面,24小时便利店,灯光惨白。
短发护士换下制服,穿牛仔外套,眉毛更淡,像被生活漂过。
她点了一杯美式,我点热牛奶——胃在抽筋,需要温柔一点的刺激。
她开门见山:"五千块,杜医生收的,我亲眼看见。"她说,刘峻"住院"那天,根本没进ICU,只在急诊留观室拍了张床头卡,床头卡打印机在护士站,杜医生自己打,自己盖章,自己收现金。
"床头卡照片呢?"我声音低,却掩不住颤。她掏出手机,翻相册,点开——留观室背景,床头卡写着"刘峻,诊断:多发伤,拟转ICU",时间戳正是病危通知日期。
我心脏"咚"一声,像被证据钉进木板。
我深吸一口气:"你能作证吗?"她点头,又摇头:"得匿,我还想要工作。"
我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推给她:"里面五千,密码写背面,感谢费。"她愣住,没接,抬眼看我:"你不怕我反口?"
我笑,却比哭难看:"怕,但我更怕没证据。"她盯我两秒,终于伸手,指尖碰到卡,像碰到一块烙铁,却没缩回。
她收卡,低头喝美式,眉头皱成川字,像在给良心画纹路。
我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她,灯光下,她影子短、小,却像一根钉子,钉进我证据墙的缝隙。
我走出便利店,夜风更冷,却吹不散胸口那团火。
我抱紧黑袋,像抱紧一本尚未写完的账簿,而刚刚那杯热牛奶,正在我胃里翻页,一页页写:公章、五千、床头卡、人证——每一页,都在把"死亡"改写成"活罪"。
凌晨两点半,我骑着共享电动车穿进南城村。
导航显示“刘军住址”——刘峻给赵春芽租的落脚点,9楼,没电梯。
我把车停在巷口,黑袋斜挂胸前,像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催泪弹。
巷子里烧烤摊未收,铁铲刮铁锅,“当当”声在夜里格外清脆。
我抬头望,9楼窗户亮着橘黄灯,窗帘绣着卡通熊,影子晃过,赵春芽的孕肚贴在玻璃上,像一盏巨大的、随时会裂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