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滋味,又苦又涩,像是燃尽的灰,带着绝望的铁锈味,灼烧着我的食道,涌入我的胃里。
很快,一股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绞痛,从我的小腹处,轰然炸开。
2.
剧痛袭来的瞬间,我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鲜血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与那诡异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
我不能喊。
这是献祭的一部分,也是对我这个“凶手”的惩罚。我必须清醒地、完整地,承受这场由我亲手发动的、针对我亲生骨肉的谋杀。
痛感像海啸,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猛烈。我的意识在剧痛中浮沉,眼前不断闪现出和沈煜在一起的画面。
是大学校园里,他穿着白衬衫,在图书馆的阳光下,微微蹙眉读着一本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是华尔街的公寓里,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陪我一起看窗外曼哈顿的夜景;是回到国内后,他带我去见他的家人,在那个种满了梧桐树的庄园里,他将一枚戒指套上我的手指,笑着说:“苏烬,这次换我,走向你。”
他说,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他不知道,为了留住他这束光,我必须亲手将另一束更微弱、却同样属于我们的光,彻底熄灭。
绞痛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然后,一切都平息了。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死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那个曾经鲜活的小生命,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成了一座冰冷的、装着一具小小尸体的坟墓。
老太太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漠然。她让两个仆人将几乎虚脱的我,从祠堂拖了出去,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位于庄园最偏僻角落的西式洋房里。
那里,有一个设备齐全的私人手术室。
一个面无表情的医生,给我注射了麻醉。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听见老太太在我耳边说:“记住,你只是‘流产’了。明天见到煜儿,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我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已大亮。雪停了,阳光刺眼。
沈煜就坐在我的床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绒衫,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已经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光彩。诅咒,解了。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心温热。看到我醒来,他立刻俯下身,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自责:“烬烬,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会突然发病,吓到你了……”
他以为,我只是因为受到惊吓,才“意外”流产。
我看着他,那张我爱了整整八年的脸,近在咫尺。我多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全部的真相,告诉他我有多痛,告诉他我们的孩子是为了救他才……
可我不能。
老太太说过,沈煜不能知道真相。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是用孩子的命换来的生命,他会立刻自我毁灭。
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他的眼神,瞬间从庆幸,变为了错愕。
“沈煜。”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