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眼前这个阔别二十年的村庄。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升起,本该是温馨的乡村景象,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槐树的枝叶在暮色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只手臂在黑暗中伸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让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脚下的石板路依旧坑洼不平,青苔在缝隙中肆意生长,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我拖着行李箱,轮子与石板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着我的心脏,让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小夏回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见王婶佝偻着背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衫,手里提着个竹篮,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注意到她的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上扬,像是在笑,却又不像。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仿佛多年未见阳光。
"是...是啊,王婶。"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我爸他..."
"快回去吧。"
王婶打断我的话,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爸等你很久了。"
我点点头,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婶还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目光追随着我的背影。
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
昏暗的堂屋里,父亲躺在竹椅上,瘦得几乎脱了形。
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转动了几下才聚焦在我身上。
"小夏..."
他艰难地抬起手,手指如同枯枝般颤抖。
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记忆中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如今只剩下一把枯骨。
他的手掌冰凉,皮肤松弛地贴在骨头上,像一层薄纸。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
"爸,我回来了。"
我哽咽着说。
父亲的手突然收紧,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死死盯着我,嘴唇颤抖。
"走...快走..."
"爸?"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的眼睛依旧睁着,瞳孔中映出我惊恐的面容。
我呆立在那里,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仿佛无数只虫子在黑暗中低语。
堂屋的角落里,一道黑影缓缓蠕动,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我屏住呼吸,心脏剧烈跳动,手中的行李箱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在地。
那黑影慢慢靠近,我终于看清了它的面容——那是父亲的脸,但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
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扬起一个与王婶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小夏..."
他轻声呼唤,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欢迎回家。"
我尖叫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村庄的街道在暮色中扭曲变形,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包裹。
远处,王婶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笑容愈发狰狞。
她的身后,更多的黑影从各个角落涌出,缓缓向我逼近。
我拼命奔跑,但脚下的石板路仿佛没有尽头。
身后,父亲的声音不断回响。
"留下来...留下来..."
终于,我跑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我的徒劳。
我绝望地抬头,看见树梢上挂着一具具干枯的尸体,他们的面容熟悉而陌生,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小夏..."
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转身,看见他站在不远处,脸上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你逃不掉的..."
我瘫坐在地上,耳边回响着无数低语,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
最后的意识中,我看见自己的手臂上也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露出了那个诡异的笑容。
"爸!爸!"
我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拼命摇晃着他僵硬的身躯,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我的心沉入谷底。
那双曾经充满智慧的眼睛此刻永远地闭上了,眼角残留的一丝泪痕仿佛在诉说着未了的心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个小时前,他还坐在那把老旧的摇椅上,用沙哑的声音给我讲述着村里的往事,那熟悉的身影如今却已冰冷僵硬。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东西在地面上爬行。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缕缕黑雾正从门缝下渗入,它们在地面上蜿蜒盘旋,如同活物般向我缓缓靠近。
黑雾中夹杂着细微的嘶嘶声,像是无数虫子在黑暗中蠕动,那声音让我头皮发麻。
我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就在黑雾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它们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这味道让我想起了父亲去世前的那几天,房间里也总是飘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父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全村的人都来了,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沉默地站在院子里。
我注意到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那天来过的王婶一样。
王婶在我父亲去世的当天来过,她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说。
"老夏终于解脱了。"
棺材入土时,我听见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絮语声。
他们用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在交谈,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在念诵什么咒语。
我仔细辨认,隐约听到了"祭品"、"重生"之类的词语。
"他们在说什么?"
我问身边的阿明。
他是我儿时的玩伴,现在在村里当医生。
阿明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听,小夏。什么都别听。"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躲闪。
我还想追问,但阿明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仓皇,仿佛在逃避什么。
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指尖泛白。
葬礼结束后,我决定在村里多待几天,整理父亲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