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爷爷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大雪天捡来的。那天天寒地冻,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山路被积雪封得严严实实,连松树枝都被压弯了腰。爷爷原本要去山脚下的镇子买米,刚走到山脚下的一片野地,就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很微弱,像小猫的呜咽,夹杂在呼啸的寒风里,若不仔细听,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爷爷顺着哭声找过去,在一棵老松树下,看到了一个被裹在破棉袄里的婴儿——那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林野。棉袄又薄又旧,早已被风雪打透,林野的小脸冻得发紫,嘴唇也泛着青,手脚却还在轻轻动弹,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着,攥着小小的拳头,像是在和这严酷的寒冬抗争。
爷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脱下自己的青色道袍,小心翼翼地把林野裹住,揣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个小生命。他快步赶回道观,生起了火塘,把林野放在火塘边的小床上——那小床是爷爷亲手做的,原本是准备给未来的孙辈用的,没想到先迎来了林野。爷爷又煮了温热的米汤,用小勺子一点点喂进林野嘴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林野喝了米汤,渐渐停止了哭泣,小脸红润了些,闭着眼睛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爷爷坐在火塘边,看着熟睡的林野,又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荒野,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在野地里捡到你,就叫你‘野’吧,林野。以后,我就是你爷爷,这里就是你的家。”
从那天起,道观里就多了欢声笑语。爷爷既是林野的爷爷,也是他的师傅。从牙牙学语到读书写字,从辨认草药到画符驱邪,爷爷把自己会的东西,一点点教给了林野,也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这个捡来的孙子。
林野很聪明,学东西也快。三岁时,就能跟着爷爷念《道德经》里的简单句子;五岁时,能认出后山常见的几十种草药;十岁时,已经能流利地背完《道德经》全文,还能帮爷爷整理草药,把不同的草药分类装在布包里,贴好标签;十二岁时,他画出的护身符已经有了几分灵气——有一次,山下王大娘的孙子半夜哭闹,爷爷让林野试着画了一张护身符,王大娘拿回去贴在孩子床头,孩子当晚就不哭了。王大娘后来特意来道谢,说:“野娃子画的符,跟他爷爷一样灵!”
十五岁那年,林野第一次跟着爷爷下山处理“怪事”。邻村一家农户的牛棚里,总在半夜传出女人的哭声,牛也吓得不肯吃草,日渐消瘦。爷爷带着林野去了农户家,在牛棚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牛棚的墙角有个小洞,洞里藏着一缕女人的头发——想来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人,有未了的执念,才附在头发上,缠着牛棚不放。爷爷让林野去后山采些艾草和菖蒲,自己则画了一张驱邪符。林野把草药晒干后,和爷爷一起洒在牛棚的各个角落,又把符贴在洞口。当晚,牛棚里就没了哭声,牛也开始正常吃草了。
那天晚上,在回道观的路上,爷爷拍着林野的肩膀说:“野儿,你长大了,以后就能帮爷爷多做些事了。”林野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本事,不让爷爷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