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也。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午后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也更加莫测。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驸马爷。”洛兰停下脚步,敛衽行礼,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绕过,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周也却移了一步,再次精准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淡淡墨香与阳光的味道。
“洛兰。”他不再用那疏离的官称,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我们谈谈。”那语气不是商量,而是近乎命令。
“驸马爷与臣,并无私事可谈。”洛兰后退一步,拉开那令人心悸的距离,目光落在旁边摇曳的竹叶上,强迫自己镇定,“若为公事,婚礼流程卷宗在此,请驸马爷过目。”
她将手中的卷宗递出,姿态恭敬而疏远,像是对待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周也没有接。他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一层层剖开,看清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七年了,”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告诉我,当年究竟为什么?”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不解,像巨石投入她心湖。
洛兰紧紧攥着卷宗,坚硬的卷轴硌着她的指骨,带来清晰的痛感。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扯出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尽管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都在僵硬地抽搐:“驸马爷如今即将尚主,荣宠加身,何必再执着于陈年旧事?臣当年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句句属实?”周也逼近一步,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和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离开,与我无关,与情儿无关!”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痛楚。
他的气势太过迫人,洛兰被他逼得又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抵上身后冰凉的、带着粗糙质感的粉墙。退无可退。心慌意乱之下,被他话语中的“情儿”二字刺中要害,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崩溃边缘的颤抖:“是!都是为了情儿!我不能对不起情儿,我不能让她伤心……你根本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近乎等于承认了她所有的伪装,承认了她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
周也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有痛楚,有了然,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汹涌情绪。“我不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我……”
“驸马爷!”洛兰猛地打断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竖起全身的尖刺,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尖锐的棱角,“请自重!臣告退!”
她几乎是用力推开他拦路的手臂,那手臂坚硬如铁,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她抱着卷宗,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片令人心乱神迷、几乎让她窒息的园林。脚步踉跄,背影仓惶,如同受了极大惊吓的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