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视线在房间里扫过,心口忽然一紧。这过分的整洁像一把钝刀,划开了她记忆深处的伤疤,十岁那年,她推开母亲的书房门,看到的也是这样 “规整到诡异” 的场景:钢笔斜四十五度靠在墨水瓶旁,信纸的边缘与桌沿严丝合缝,母亲最喜欢的紫罗兰盆栽,花盆中线正对着墙上的挂钟。可那一天,母亲再也没有从书房里出来,她用一把银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那 “完美” 的现场,是父亲为了掩盖母亲留下的、指向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刻意整理出来的。从那以后,任何 “刻意为之的整洁” 在她眼里都成了谎言的外衣。
“您看,” 雷斯垂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指着桌角的信纸,“遗书全是担心嗓子的话,‘艺术之神弃我而去,嗓音日渐嘶哑,不如就此谢幕’,跟他最近的状态一模一样。上周排练时他还跟格伦威尔吵过,说自己唱不了高音了。门窗都锁死,通风口只有巴掌大,人根本钻不进来。”
薇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回忆,蹲下身盯着死者的脸。阿尔德奇靠在沙发上,晨袍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金表链从口袋里露出来,垂在膝盖上。他睁着眼,瞳孔放大,嘴角松松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哪有自杀的人会带着这种 “没反应过来” 的表情?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皮肤已经凉透,但指关节还是弯着的,像是死前正握着什么东西。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梳妆台。粉盒摆得方方正正,口红尖对着镜子中线,连掉在桌上的睫毛膏都拧好了盖子。一个要赴死的人,会在意这些?她打开抽屉,里面的袖扣、领针按材质分类摆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备用的鞋带都卷成小卷,用丝带捆着。这不是整洁,是刻意的 “表演”,和当年父亲整理母亲书房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死者搭在扶手上的手。掏出玳瑁放大镜凑近,指甲缝里嵌着点琥珀色碎屑,像凝固的树脂,跟这满室的奢华格格不入。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点,放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片里,又拿起桌上的遗书。信纸是阿尔德奇常用的天鹅绒纹纸,字迹却写得潦草,像是手抖着写的 —— 可再仔细看,“的”“得” 全用错了,“嗓音的嘶哑”“不如得此谢幕”,触目惊心。那个从小浸在古典文学里、连乐谱注释都要抠语法的阿尔德奇,会犯这种错?
“叫法医来,” 薇拉直起身,声音冷得像雾,“让他们仔细查死者的口腔和指甲,还有这杯没喝完的水。这不是自杀,是谋杀。有人搭了个完美的戏台,你们差点就鼓掌了。”
雷斯垂德的脸 “唰” 地白了,手里的记事本 “啪” 地掉在地上:“可证据…… 董事会那边……”
“证据就藏在‘不对劲’里。” 薇拉把放大镜塞回口袋,指了指死者的脸,“自杀者要么痛苦,要么平静,但绝不会是这种‘茫然’;房间太整洁,整洁到不像有人生活过;遗书的语法错误,是凶手没摸清阿尔德奇的习惯;还有这指甲缝里的碎屑,全是破绽。” 她弯腰捡起记事本,递还给雷斯垂德,“现在,去查阿尔德奇最近的社交往来,尤其是跟他有矛盾的人。”
第三章:贝克街的线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