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背后窜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诊室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玻璃的沙沙声。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呼吸急促：“再做一次。”
那不再是寻求帮助的病人，而是命令。
鬼使神差地，我重复了一下刚才绊倒的动作。
很轻微，我自己都从未察觉的习惯——左脚落稳时，脚尖会无意识地向内微扣一个很小的角度。
他死死盯着，然后闭上眼睛，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在享受极致的慰藉。
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眼底的浓雾似乎散开些许，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冰冷的光亮。
“她也是。”他低声说，像梦呓，“每次差点摔倒，都会这样……一模一样。”
他付了三倍的费用，买下那个微不足道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模仿”动作。
从那天起，治疗的方向诡异地偏离了轨道。
他不再满足于谈论“林晚”。他需要我“成为”她。
开始时是试探性的。他会带来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她思考时，右手食指会轻轻点桌面，节奏是这样的……你能试试吗？”
后来变本加厉。他带来她喜欢的香水——和我之前用的雪松调截然不同，是白花与某种清冷木质调的奇异混合。他给我看她喜欢的衣服款式（通过照片，照片里女孩的脸总是恰好被遮住），甚至指定我喝某种特定牌子的、味道奇怪的栀子花茶。
“角色扮演”成了治疗的核心。他支付惊人的时薪，购买我的时间，去复刻他记忆中的每一个场景：图书馆初遇、深夜电话聊天、争吵又和好……
我穿着他指定的衣服，喷着那款陌生又甜腻的香水，模仿着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女孩的一举一动，重复着那些他灌输给我的台词。
我的职业道德在疯狂拉响警报。这越界了，这危险，这畸形。
但看着他在我拙劣的扮演中，眼神一点点焕发出生机，那种近乎濒死之人抓住浮木的渴望和暂时得到的平静……我竟无法彻底拒绝。
他支付的报酬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更深层、更隐秘的原因——我作为治疗师的挫败感，以及一种不该有的、被挑动的好奇与好胜心。我想知道，这座坚冰究竟能否被打破，极限又在哪里。甚至……我想亲眼看看，冰层破碎之后，到底是什么。
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最终的治疗效果。这是一种极端的脱敏疗法。
扮演仍在继续，且不断升级。他对细节的偏执达到了变态的程度。一缕头发垂落的弧度，微笑时嘴角上扬的精确角度，哼歌时某个音节轻微的跑调……他记得一切，并要求一切重演。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根名为“林晚”的丝线操纵着，一步步沉入一个由他人记忆编织的、没有出口的迷宫。
与此同时，在“治疗”时间之外，那个冷漠、精英的顾淮舟似乎正在慢慢软化。他会因为我一个“像极了”的神态而眼神骤亮，会因为我成功复刻了某个场景而短暂地焕发出近乎幸福的光彩。他甚至开始送我礼物，昂贵却精心，声称是“林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