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薇拉终于抬起头,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沙哑:“死亡时间呢?怀特法医怎么说?”

“初步判断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雷斯垂德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桌上,“你也知道,溺水者的死亡时间最难判断——河水温度只有十二度,尸体冷却速度比陆地快得多,误差至少有一个小时。怀特说,要等肺部残留物的化验结果出来,才能把时间缩得更准。”

“不用等了。”薇拉推过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那是她通过私人关系从伦敦港务局拿到的潮汐表,纸张还带着油墨的味道,“沃平区10月12日的满潮时间,是凌晨2点47分,误差不超过三分钟。”

雷斯垂德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拿起潮汐表,又看了看薇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的意思是……他的死和潮汐有关?”

“不是有光,是完全由潮汐控制。”薇拉的语气很肯定,她用指尖点了点那枚新齿轮,“凶手设计了一个装置——用潮汐的涨落驱动齿轮,把人固定在某个位置,等潮水涨到最高点时,刚好能把人淹死。这样既能精确控制死亡时间,又能利用退潮把尸体冲进泰晤士河,不留痕迹。这枚齿轮,就是那个装置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哈德森太太打开门,门口站着怀特法医的助手,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玻璃罐和一份报告,脸色很严肃。

“怀特医生让我把这个送来,说是紧急。”助手把东西递给薇拉,“肺部残留物的初步分析出来了:除了河水和淤泥,还有高纯度的矿物油,含3%的鲸蜡和1%的鲨鱼肝油——确实是格林尼治天文台专用的顶级钟表油。另外,死者指甲缝里的锈迹,是铸铁和黄铜的合金,常见于老式的传动齿轮组。”

薇拉接过玻璃罐,对着火光看了看——里面装着一点淡黄色的液体,还有一些黑色的细小颗粒。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找到了钥匙的锁。

“格林尼治天文台……”她喃喃道,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雷斯垂德,我们现在就去格林尼治。”

“去天文台做什么?”雷斯垂德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她的脚步,“难道凶手是天文学家?”

“不是天文学家,是‘时间’的信徒。”薇拉走到门口,戴上一顶黑色的毡帽,“他在用潮汐和齿轮,玩一场关于‘秩序’的游戏——而格林尼治,是伦敦的时间心脏。”

马车驶出贝克街时,雾已经散了一些,露出了灰蒙蒙的天空。薇拉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穿着粗布衣服的工人正匆匆赶去工厂,卖牛奶的小贩推着小车吆喝,穿着体面的绅士和女士在街角的咖啡馆门口道别。这座城市像一台巨大的机器,每个零件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转——但她知道,在这看似有序的表象下,藏着多少无序的罪恶。

她摸了摸胸前的剪刀吊坠,又想起了母亲的书房。当年父亲就是用“秩序”做幌子,掩盖了最肮脏的谎言。而现在,又有人在用“秩序”的名义杀人——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