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两天,礼堂的情况越来越糟。新漏点不断增加,地板因为长时间泡水开始严重变形,东南角的一片老地板已经翘起一个大包。
赵校长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在又一次现场协调会上,他对着张工发了火:“都两个星期了,花了这么多钱,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越来越严重!校庆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让我怎么交代?”
张工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额头上渗出细汗:“赵校长,这是百年老建筑,情况比较复杂,我们需要更多时间分析...”
“分析分析,你们除了分析还会什么?”赵校长难得失态,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所有人都绷着脸。李守拙本来在门外擦拭走廊,听到争吵声,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去。
他走到张工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张工,喝口茶歇歇吧。”然后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我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漏水总是在那几个老燕子窝下面。房顶上的燕子窝有些年头没通了,要不...让我上去通通看?气通了,说不定水就...”
张工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猛地一把推开茶杯:“通燕子窝?我们是修礼堂不是搞环卫!您老就别添乱了!”茶杯应声倒地,热茶溅了一地,也溅到了李守拙的裤腿上。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倒在地上的茶杯和老人被打湿的裤腿上。李守拙愣在那里,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难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弯下腰,捡起那只不锈钢茶杯,用袖子仔细擦干净,然后默默退出会议室。背后传来张工继续辩解的声音和赵校长的叹息声。
走廊上的穿堂风吹过,带着雨水的湿气。李守拙走到礼堂大门外,望着屋檐下那几个黑黢黢的燕子窝。几只燕子飞进飞出,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愚蠢。
他想起四十年前刚来学校时,老校长带着他熟悉礼堂时的情景。那时的老校长指着屋檐下的燕子窝说:“守拙啊,记住这些燕子窝不能堵。老房子要会呼吸,气通了,房子就活了。”
如今老校长早已作古,他的话也随风飘散,没人记得了。李守拙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像这座老礼堂一样,成了不合时宜的存在。
雨又大了起来,礼堂里的漏水声似乎更急了。
第四章 最后的崩塌
张工团队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他们调来一台更精密的设备,说是要从内部对屋顶结构进行加固。工人们抬着沉重的钢架在礼堂里穿梭,电动工具的轰鸣声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李守拙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在主梁上安装支撑架,心都揪成了一团。那根主梁是整个礼堂的脊梁,民国时期的金丝楠木,百年来历经风雨从未动摇过。如今却被铁架紧紧箍住,看起来像个受刑的犯人。
施工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撕裂声。所有人都愣住了,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根主梁与西侧辅梁交接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
“停!快停下!”张工脸色大变,急忙叫停施工。
工人们手忙脚乱地关闭设备,礼堂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盯着那道裂纹,它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珍贵的楠木梁上,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