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孩子。”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孩子是我的。”
她说“孩子是我的”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她叫乔蔓,游离的那一支,族里人称他们“Rogue”。她天生擅长打破规则,也擅长让别人以为规则是自愿松开的。
我转身走回去,把车门关上,靠在座椅里,闭眼。风从通风口吹出来,带着地下的汽油味。我手上那条看不见的“丝”忽然被人拽了一下。不是沈霖,是别人。那一下,像提醒,也像抽离。
回家路上,我打电话给父亲。
“爸。”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我可能不是黎安的亲生母亲。”
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合上的声音。顾擎说:“你在哪?”
“医院地库。”
“回家。别单独行动,带着孩子,一起。”
我只说了“好”,就挂断。
那天夜里十点,门铃响。陈伯去开门。乔蔓提着一只粉色保温杯站在门口,穿着家居服,像一个常来的人。“阿澜,我来看看黎安。”她把礼貌挂在脸上,像挂一盏灯。
我把杯子接过去,杯盖很烫。“谢谢。刚睡。”
她坐到沙发上,眼睛绕着客厅转了一圈。“你家真干净。”
“谢谢夸奖。”我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你今天在医院说了什么?”
她笑,眼尾弯弯:“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重要吗?”我朝她倾过去一点,“我只想知道——五年前,你抱走了谁。”
她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但眼睛里是亮的。“你终于愿意承认了。”她盘起腿,像在讲一个有趣的睡前故事,“产房那晚灯坏了,临时电切换,你睡得很沉。我们换了一下孩子。你抱走了我的女孩,我抱走了你的男孩。公平吧?她跟着你过得很好,你看她多乖。你这样的好妈妈,应该有一个乖女儿。”
“那我的儿子呢?”我问。
“很安全。”她含着笑,“等你好好道歉,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我没动。我把五指扣进掌心,指尖抵到肉里,产生一种平稳的疼。我平平地说:“滚。”
她的笑容终于裂了一点。几秒后,她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扔到茶几上。“别急。”她的声音像一把钩子,“看完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滚。”
门关上的时候,空气像被丝绒包住了。我把U盘握在手里,手背上一块骨头凸了出来。陈伯在厨房门口站着,欲言又止。我对他摇头,“没事。她走了。”
“小姐,顾先生让您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陈伯说。
“我知道。”
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来,光线划出我脸上的每一条线。视频只有一条,文件名是一串数字。点开。画面一开始很黑,镜头抖了一下,一张铁床进入视野,床角挂着一只铁链,链子尽头是一个瘦小的脚腕。孩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兽。
有人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向镜头。“叫妈妈。”
孩子不出声。
那只手动了动,掐得更紧。孩子闭了一下眼,我看见他的眉骨轮廓——那是一道我熟悉的线条,从我的眉心里复刻出来的。
我的胃猛地收缩,像被人拳头击中。我掐灭屏幕,屏幕里还留着我的影子。我把电脑盖上,坐在椅子里,闭着眼,伸手去摸胸口——心在那,跳得很快,但每一跳都像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