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沈薇毫不可惜,“用这批钱,去做两件事:一,继续收购王府急于脱手换现银的优质产业,压价要狠,不必留情。二,拿出一半,通过三到四道中间人,匿名‘捐’给黄河沿岸几处正在闹水患的州县衙门,指明用于修筑河堤、安置灾民。”

心腹一愣,不明所以:“主子,这是为何?”如今资金如此紧张,为何要散财给官府?

“萧绝国库空虚,地方赈灾不力,民怨沸腾。我们这笔钱送去,杯水车薪,解不了大困,但足以让那些地方官对我们感恩戴德,至少,能暂时稳住局面,不至于立刻激起民变。”沈薇冷静地分析,“更重要的是,这笔‘善款’来历不明,朝廷查下来,最终只会查到几个空壳商号,而最大的得益者,是暂时稳住了地方的摄政王。你说,皇帝和那些清流,会怎么想?”

心腹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会觉得萧绝暗中敛财,却假手他人装好人,所图甚大。 清流会觉得萧绝欺君罔上,收买人心。 而那些真正收到钱的地方官,则会陷入恐慌——用了这来路不明的钱,等于被抓住了把柄。

“主子英明!”心腹心悦诚服。

“去吧。动作要快,要隐秘。”沈薇挥挥手,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不得不扶住桌沿。

所有指令都已发出。商业狙击、舆论鼓噪、朝堂构陷、民间煽情……一张全方位的大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精度收拢。萧绝此刻感受到的压力,恐怕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因为敌人无形,攻击无处不在。

地窖重归寂静。

沈薇慢慢坐回椅子上,裹紧毛毯,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冷。她看着跳动的油灯,眼神有些许涣散。

代价太大了。身体、精神,都在透支。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一旦任何一环出错,就是万劫不复。

但她没有退路。

从萧绝撕开她嫁衣、碾过那粒痣、赐下毒酒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只能活一个。

她闭上眼,不是休息,而是在脑中继续推演。萧绝下一步会怎么做?强行征税?动用军力镇压商贾?还是……找出她?

她期待他动用武力。暴力是秩序失效时最后的手段。一旦他用了,就说明他赖以维持统治的经济和舆论基础,已经崩塌大半。

那时,才是她真正现身,和他算总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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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却照不亮每个人脸上的阴霾。

萧绝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积如山的紧急公文,他却一份也看不进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冰雹般砸来。

北境部落突然拒绝赊账,要求现银交易战马,否则将马匹卖给出价更高的神秘商人。 江南绸缎庄遭遇恶性价格竞争,库存积压,工坊停工,织工怨声载道。 漕帮内乱头目意外溺亡,身上竟搜出与王府属官“勾结”的信稿,虽漏洞百出,却在漕帮内部引发轩然大波,漕运几乎瘫痪。 都察院刘御史连夜上本,弹劾他打压边将、军备违制。 京城士子圈流传文章,暗讽他专权敛财,堪比前朝阉宦。 甚至,黄河水患的几个州县,居然收到了匿名巨额捐款,缓解了燃眉之急,却让朝廷和他在地方官面前陷入了极大的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