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布满灰尘的窗，夏末的风带着河埠头的水腥气，扑面而来。远处菜市场已经有人卸货，铁框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啷”，像另一枚硬币掉进世界的储蓄罐。我伸懒腰，骨头噼啪作响，失业的阴霾暂时被南瓜粥的热气蒸出一道缝。我回头，阿橘正试图把脑袋挤进窗框，耳朵被纱窗网格压成扁平的飞机翼，它努力抬头，看对面楼顶的鸽子，瞳孔缩成针尖，尾巴却兴奋得打颤。我伸手揉它后颈，低声道：“等姐找到工作，给你买猫爬架，带吊床，能看见整片河景那种。”它“咕噜”一声，像在说“成交”。
对着窗外的世界发了会呆之后，我重新爬回床。正准备补个回笼觉时，却听见“咔哒”一声——阿橘跳上床头，嘴巴一张，吐出什么东西落在我枕边。我眯眼一看，又一枚硬币，五毛，这一次表面刻着荷花，边缘完好。它用鼻尖把硬币往我手边推了推，然后蜷成一只橘色毛球，尾巴盖住鼻尖，只留一双眼睛，亮亮地看我。
我盯着那枚五毛，忽然想起昨晚它把樱桃发绳叼进纸箱的场景——原来，它把“藏宝贝”当成一种仪式，而我是它选中的共享者。我把硬币捏进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皮肤发疼，却莫名安心。我侧身，把阿橘圈进臂弯，它呼噜声放大，像给世界按下了白噪音按钮。我闭上眼，迷迷糊糊想：也许生活还没那么糟，至少此刻，我有一只猫，两枚硬币，一锅南瓜粥，还有一扇能看见天亮的窗。
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满地板，像一块巨大的黄油，把老旧木地板的裂缝都烤得松软。我摸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两条未读——
【10086】：尊敬的客户，您本月话费余额不足 20 元，请尽快充值。
【闺蜜小遥遥】：宝，我昨晚加班到凌晨，没及时回你，房租差多少？我这边能先转你一千，别嫌少，等你翻盘。
我盯着第二条，鼻尖一酸，眼泪砸在屏幕上，溅成一朵小小的水花。阿橘不知何时醒来，正用右爪扒拉我的手机，尾巴扫过充电线，发出“沙沙”声。我抬头，看见它纸箱窝里那截粉色樱桃发绳，被阳光照得鲜亮，像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
我深吸一口气，给它拍了一张背影——橘色毛球蹲在纸箱边缘，尾巴垂落，像一条小小的瀑布。我把照片发给宋知遥，附字：
【失业第一天，捡到一只橘猫，会煮粥，还会藏硬币。感觉像中了安慰奖。】
不到十秒，对方回了一串感叹号，外加一句：
【什么？我最喜欢哈基米了！今晚我下班带猫砂和罐头过来，咱们吃火锅！】
我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落在阿橘耳尖，它抖了抖，回头看我，瞳孔在阳光下缩成一条细线，像一枚小小的、竖起来的硬币。它“喵”了一声，跳下床，三腿蹦向厨房，尾巴高高翘起，末端弯成一个问号，像在问：
——今天，我们存几块钱？
3 第18封邮件
宋知遥是夜里十点到的，拎着两大袋战利品：一包猫砂、四罐主食罐、一袋手工鸡胸肉干，还有半只片皮鸭——她说“庆祝新生要有仪式感”，于是把烤鸭店最后半只也包圆了。阿橘隔着透明猫包看见她，尾巴“啪”地炸成鸡毛掸子，却怂得只敢在我脚踝后探头，耳朵压成飞机翼，喉咙里滚出半声“咪”，又咽回去，好像怕一嗓子喊破这突如其来的丰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