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是个周六,小雅不用去幼儿园。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我在厨房准备早餐,煎蛋的滋滋声和牛奶的香气弥漫开来。小雅抱着她的小熊玩偶,赤着脚啪嗒啪嗒跑进来,仰着小脸:“妈妈,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你开门的声音好晚哦。”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着,把煎蛋盛进盘子:“妈妈昨天去超市了呀,给你买了酸奶,忘记了吗?”
“记得!”小雅眼睛亮起来,“黄桃味的!”
“对,黄桃味的。快去洗手,吃早餐了。”我揉揉她的头发。
整个白天风平浪静。我带小雅去楼下散步,去小游乐场玩滑梯,一切如常。那些灰白的、扭曲的影子没有再出现。我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因为幻肢痛太剧烈而产生的幻觉。
直到傍晚。
我推着儿童自行车,和小雅慢慢往家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小区垃圾集中投放点附近时,那种熟悉的、针扎似的幻痛又毫无预兆地袭来,比前两次更猛烈,甚至还带着一种明显的灼热感和……牵引感?
我脚步一顿,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妈妈?”小雅停下踩踏板,回头担心地看我。
“没事,”我挤出笑容,“妈妈腿有点疼。”
我顺着那股诡异的“牵引感”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垃圾箱侧面,一个矮胖的、颜色浑浊的影子,正趴在一个绿色的厨余垃圾桶上,像一团变质的果冻,剧烈地蠕动着,似乎在贪婪地吸取着什么。它的颜色比前两个更深,形态也更……令人不适。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蠕动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那团“果冻”的表面,缓缓裂开一道缝,像一张嘴,朝着我的方向,发出了无声的、却充满贪婪和渴望的嘶吼。
左腿的幻痛骤然升级,变成一种强烈的、几乎要撕裂神经的痛楚,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妈妈!”小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不能吓到孩子。
我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影子,深吸一口气,弯腰一把抱起小雅,连同她的自行车一起,几乎是踉跄着、以最快速度冲回了我们家所在的单元楼。
直到冲进电梯,按下楼层键,看着金属门缓缓关闭,我才靠着轿厢壁,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妈妈,你哪里痛?小雅给你吹吹。”女儿温暖的小手摸上我的脸颊,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担忧。
我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小小身体传来的温度和柔软,狂跳的心脏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妈妈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累。”我亲亲她的额头,“小雅真乖,知道心疼妈妈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身边的女儿睡得香甜,呼吸均匀。黑暗中,左腿残端的幻痛依旧持续着,像一团永不熄灭的、微弱却顽固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