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没砸到您吧？”小姑娘很热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我倚靠着购物车、明显有些不自然的站姿，脸上露出关切，“您脸色好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去那边坐下歇会儿？”
“不用，真的不用，”我连连摇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可能……可能有点低血糖，一会儿就好了。”
我几乎是飘着完成了剩下的购物，飘去收银台结账，坚持赔了薯片的钱，又在收银员和小姑娘担忧的目光中，拎着购物袋飘出了超市大门。
夏夜的暖风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才让我惊魂未定的心神稍微落回实处一点。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晕下小飞虫乱撞。我拎着沉甸甸的袋子，沿着盲道慢慢往家走，假肢和接受腔摩擦着残端皮肤，传来一阵阵酸胀的痛感，但此刻，这种真实的痛感反而让我感到一丝荒谬的踏实。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能踢到它？幻肢痛……还能有这种用途？
路过街心公园时，我又看见了。
公园里孩子多，嬉笑打闹声很远就能听见。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奔跑的小身影，然后，猛地定在了儿童秋千区。
一个瘦长得几乎不像人的黑影，像一滩烂泥，又像一截扭曲的绳索，正软绵绵地吊在滑梯顶部的栏杆上，脖子伸得老长。它俯下身，对着坐在秋千上、正哭闹不止的一个小女孩嗬嗬地吐着气。
那小女孩约莫三四岁，扎着两个小揪揪，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难受地扭动着。她的母亲就站在旁边，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对近在咫尺的诡异景象一无所知。
我的脚步顿住了。左腿残端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幻痛，又开始突突地跳，带着一种微弱的、奇异的麻痒，像是在提醒我，又像是在……催促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想绕开，假装没看见。超市里的经历已经够离奇够吓人了，我不想再招惹任何莫名其妙的东西。
可那小女孩哭得越来越凄厉，小脸甚至开始发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呼吸。那位母亲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却只是满脸的不耐烦，伸手粗暴地晃了晃秋千：“哭哭哭！就知道哭！别哭了！再哭妈妈不要你了！”
黑影似乎更兴奋了，扭动着，拉伸着，几乎要将那小女孩整个笼罩起来。
我攥紧了手里的购物袋，塑料提手勒得掌心生疼。胸腔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压过了恐惧。
我咬咬牙，迈步走了过去，尽量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宝宝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我先开口，是对那位母亲说的。
年轻母亲抬起头，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更多的是疲惫：“不知道啊，哄不好，烦死了！出来玩就一直闹脾气！”
我站到秋千旁，离那小女孩很近。那吊死鬼一样的家伙猛地扭过头！它没有清晰的五官，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看”向我的、充满恶意和威胁的视线。它甚至示威般地朝我晃了晃那扭曲的身体，发出一种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