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的左腿,只留下日夜不休的幻肢痛。
直到那天在超市,我看见一个灰影扑向小孩。
情急之下,我下意识抬起那条根本不存在的腿,猛地一踹——
砰!
那声闷响和鬼影的惨叫,让我彻底懵了。
(一)
超市的冷气开得足,我推着购物车,左腿残肢末端那熟悉的、针扎似的幻痛又毫无预兆地袭来。我停住车,单手扶住冰冷的金属货架,轻轻吸了口气,等着这一阵尖锐的错觉过去。
截肢三年,这条不存在的左腿,总是用这种方式刷足存在感。医生管这叫幻肢痛,一种大脑的固执和误会。
缓过劲,我弯腰,伸长手臂去够冷藏柜最底层那排黄桃酸奶——女儿小雅最爱喝这个。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塑料瓶身,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冷藏柜另一头,慢慢探出半张脸。
一张灰白的、边缘有些模糊的脸,像隔了一层毛玻璃看人,扭曲又不真切。它匍匐在地上,正咧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嘴形,悄无声息地靠近前面一个正蹲着挑零食的小男孩的脚后跟。
那姿态,像极了准备扑咬猎物的野兽。
心脏猛地一缩,喉咙发紧,我几乎没经过思考就低喝出声:“喂!”
那东西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瞬间锁定我。小男孩的妈妈被我的声音惊动,疑惑地转过头看我,顺手拉起了自己的孩子,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推着车走开了。
那灰影似乎被我的打扰激怒了,它舍弃了小男孩,咧开的嘴里仿佛有森森寒气溢出,贴着光洁的瓷砖地面,速度快得惊人,直直地朝我窜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陈腐腥臭气的风扑面而来,激得我汗毛倒竖。
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理智。我重心下意识右移,左腿——那条早已不存在左腿——猛地向上抬起,朝着扑来的灰影狠狠一踹!
动作幅度之大,让我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全靠双臂死死撑住购物车才没摔倒。
“砰!”
一声闷响,清晰得让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扑到半空的灰影,像是被一辆无形的卡车迎面撞上,发出一声短促尖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嚎叫,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哗啦一下撞翻了侧面一整排摆成塔状的促销薯片袋。
它蜷缩在散落的薯片袋中间,那模糊不清的脸上竟能看出极致的惊惧和痛苦,它死死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倏忽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薯片,和一个僵在原地、大脑彻底死机的我。
我右手还死死抓着购物车冰冷的金属扶手,左腿残肢末端那火烧火燎的幻痛,正清晰地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我用那条不存在的腿……踢飞了一个……鬼?
“女士?女士您没事吧?”一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小姑娘急匆匆跑过来,看着满地薯片,惊呼一声,“哎呀!这怎么搞的……”
“啊……不好意思,”我猛地回神,喉咙发干,声音有点哑,“是我不小心……碰倒了,这些,我赔,我全都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