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樟树的清香，有邻居家炒菜的油烟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松节油和金属混合的奇特气味。
外婆的房子在巷子中段，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荒草丛生的院子。铁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林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打开。
「吱呀——」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呻吟，门开了。一股尘封已久的、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徐愫把行李箱拖进院子，看着眼前这栋被时光遗忘的小楼，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了堪比西西弗斯推石头的打扫工作。她扔掉了发霉的旧家具，擦洗了每一块地板，把蒙尘的玻璃窗擦得能映出天光云影。
劳作是辛苦的，但也是治愈的。每当她把一个角落收拾干净，心里那块因为常年加班和焦虑而积攒起来的淤塞，仿佛也被清理掉了一点。
这天下午，她正试图把一张沉重的旧沙发拖出客厅，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沙发腿卡在了门框上，进退两难。她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泄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清冷的男声。
「需要帮忙吗？」
徐愫一愣，抬头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很高，很瘦，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他的头发剪得很短，显得眉眼格外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老式的工具箱，那股若有若无的松节油和金属味，似乎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啊……谢谢，它卡住了。」林愫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男人没多说，径直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沙发和门框的结构，然后对林愫说：「你抬这边，我抬那边。我数一二三，一起往上抬，然后侧过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夏日里浸过冰水的玉石，清清凉涼的。
「一、二、三。」
徐愫赶紧搭了把手。随着他清晰的口令，两人合力一抬一侧，那张顽固的沙发居然轻轻松松地就被移了出去。
「太谢谢你了！」林愫长舒一口气，由衷地感谢道，「我叫徐愫，刚搬回来。」
「沈既言。」男人报上自己的名字，言简意赅。他指了指隔壁那间挂着「远方钟表行」牌子的店铺，「我就在隔壁。」
徐愫这才注意到，原来隔壁就是那家她小时候印象里总是很安静的钟表店。店门口挂着一块深棕色的木头招牌，字迹已经有些斑驳。
「原来是邻居啊。」林愫笑了起来，「真是太巧了。」
沈既言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院子里那些半人高的杂草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院子里的草，可以用除草剂，或者……」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用手拔更干净。」
说完，他便提着工具箱，转身回了自己的店里。
徐愫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新邻居有点意思。人很冷，话很少，但心肠似乎不坏。
她低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荒草，又看了看自己刚做过美甲的双手，叹了口气。
看来，给灵气充电的第一步，是从学习怎么拔草开始。
在白塔巷安顿下来的日子，比徐愫想象的更缓慢，也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