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瘸子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挥了挥手:「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送葬队伍继续往前走,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到了乱葬岗,殡仪馆的运尸车停在路边,车身是白色的,上面印着 “殡葬服务” 几个黑色的字。抬棺人把棺材卸下来,就躲到旁边抽烟去了,没人注意我。我趁机溜到驾驶室旁边,拉了拉车门,没锁,赶紧钻进去,在手套箱里翻找钥匙。手套箱里乱七八糟的,有几张废纸,还有一本登记册,我翻了翻登记册,最新一页写着:「赵美凤,女,22 岁,死因:难产(未送医)」,备注栏里画了个带血的圆圈。我接着往前翻,发现另外两个名字后面也有同样的记号:「赵小荷」「赵春燕」—— 都是二十出头的女性,和我嫁衣里那张名单上的名字正好对上了。
终于,我在登记册下面找到了车钥匙,赶紧揣进怀里,下车走到棺材旁边。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一下,“咔嗒” 一声,棺材盖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像烂肉拌着石灰的味道,让人胃里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恶心,把棺材盖推开,看见赵美凤的尸体躺在里面,她的肚子被粗线缝着,线结歪歪扭扭的,像一条扭曲的蜈蚣,左手无名指缺了一截,伤口处已经发黑。
我小心翼翼地掰开她僵硬的右手,发现她掌心里攥着半张烧过的黄纸,纸边都焦了,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井沿第三块砖」。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吼了一声:「哪个动我姐的棺材!」我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孝服的年轻男人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根棍子。我赶紧抓起尸体旁边的石灰包,朝他脸上砸过去,趁他躲闪的间隙,跳上运尸车,发动车子,猛踩油门。后视镜里,我看见瘸子张骑着摩托车,卷着尘土追了上来,而我的嫁衣内衬里,名单上第三个名字,正是赵美凤。
第三章:黑诊所
1999 年冬・县城郊外
运尸车的油表亮了红灯,指针死死地指在最左边,发动机发出 “突突” 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停下来。我握着方向盘,心里越来越慌,就在这时,路边出现一栋破楼,墙面上贴着褪了色的广告,上面写着「专治妇科」,还有几个大字「无痛人流」,被雨水泡得发胀,字迹模糊,像溃烂的伤口一样刺眼。
我把车停在巷口的阴影里,下车时,怀里的布包因为之前进了水,钞票都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我数了数,五万块一分没少 —— 这五万块,原本是父亲用来换我弟媳妇的钱,是买我十年青春的价码,现在,它是我活下去的第一笔血本。
我抱着布包,走进破楼旁边的地下室入口,一股比猪圈还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霉味、汗味和不知名的药味。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山羊胡,看见我手里的布包,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就来抢,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他捏着我递过去的几张钞票,放在嘴边舔了舔,确认是真钞,才咧嘴笑:「押三付一,每月二百,这地下室就归你了,不过要是弄坏了东西,得赔钱。」
他的眼睛往我领口里钻,眼神猥琐,我心里一阵恶心,抓起桌上放着的剪刀,“啪” 地拍在桌上:「再看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钉墙上。」他吓得赶紧收回目光,讪讪地笑了笑,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瞅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