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起了那个雨夜听到的铃声,想起了司机说的“鬼铃铛”。
“阿爷,我想去无声谷看看。”阿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丹珠阿爷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你疯了!那里去不得!那是禁地!是亡魂的安息地!”
“可我必须去。”阿桑的语气很坚定,“我曾祖父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得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丹珠阿爷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那锐利的目光似乎想把他看穿。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泄掉了全身的力气。
“犟骨头……跟你曾祖父一个德行。”他摆了摆手,“也罢,这是你们家的孽缘。你要去,我不拦你。但你一个人不行,那条路早就没人走了,山里跟迷宫一样。你得找个向导。”
“向导?村里还有人敢走那条路吗?”
“有一个人。”丹珠阿爷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叫洛桑,就住在村西头那间孤零零的石屋里。他爹,当年就是跟你曾祖父齐名的另一个大锅头。只不过,他爹的马帮,在你曾祖父出事后没多久,也散了。”
3
洛桑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大概五十岁上下,脸上刻满了风霜,一双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他独自住在村子最边缘的石屋里,屋子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阿桑找到他时,他正在院子里鞣制一张羊皮。他没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阿桑一眼,手里的活计没有丝毫停顿。
“我叫阿桑,是阿桑格的后人。”阿桑开门见山。
洛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拿起一把锋利的藏刀,在羊皮上熟练地刮着,发出“唰唰”的声响。
“我想请您做我的向导,去一趟无声谷。”阿桑继续说道。
洛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阿桑,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无声谷是禁地。”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硬,没有温度。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
“为什么?”
“寻找真相。”
洛桑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真相?有时候,真相还不如一个谎言来得安稳。年轻人,回去吧,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他便低下头,继续鞣制他的羊皮,不再理会阿桑。
阿桑没有走。他就在院子门口站着,从中午站到黄昏,山里的雾气升腾起来,包裹了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洛桑似乎完全没看到他,进屋生火,做饭。浓郁的酥油茶香味从石屋的缝隙里飘出来,勾起了阿桑的饥饿感。但他没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丹珠阿爷说过,整个浓雾顶,只有洛桑还熟悉那条通往无声谷的旧路。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山里的夜晚寒气逼人。阿桑的冲锋衣已经抵挡不住那刺骨的湿冷,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洛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糌粑和一碗酥油茶走了出来,重重地放在阿桑面前的石阶上。
“吃完就滚。”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