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爷?”阿桑心中一动。
“是啊,”司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敬畏,“那一带的山,有灵性。不敬畏它的人,走不出来的。尤其是那条通往西边的老路,当地人叫‘失魂道’,晚上能听到马帮的铃铛声,可你走过去一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阿桑的心跳漏了一拍。
又是铃声。
看来,那晚听到的,或许并非完全是幻觉。
2
浓雾顶村,正如其名,常年被湿冷的雾气笼罩。村子不大,几十户木楞房歪歪斜斜地散落在山坡上,墙体被岁月侵蚀得发黑,透着一股萧索和孤寂。
阿桑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几个在村口晒太阳的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冲锋衣、背着巨大行囊的外来者。
他按照记忆中父亲偶尔提起的线索,找到了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丹珠阿爷。丹珠阿爷已经九十多岁了,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不见底。他盘腿坐在火塘边,手里捻着一串油亮的佛珠,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已经入定。
阿桑恭敬地献上从山下带来的砖茶和白酒,说明了来意。
当听到“阿桑格”这个名字时,丹珠阿爷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射出一道精光,仿佛瞬间穿透了七十年的光阴。
“阿桑格……那个锅头……”他声音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你……是他的后人?”
“是,我是他的曾孙。”阿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丹珠阿爷沉默了很久,火塘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他浑浊的眼珠转向火塘,仿佛在看跳动的火焰,又仿佛在看遥远的过去。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犟骨头。”丹珠阿爷终于开口了,“那年秋天,他的马帮从这里出发,要去盐井那边换盐巴。我那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喂过马。他队伍里的头骡,叫‘踏雪’,雪白的身子,四个蹄子却是黑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海碗大的铜铃,走起路来,‘嗡嗡’地响,半座山都能听见。”
阿桑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调出那张黑白照片,递到老人面前。
丹珠阿爷凑近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对,就是他,就是这串铃铛。这叫‘镇魂铃’,是他们马帮的规矩,说是能镇住山里的邪祟,也能让走散的伙计循着声音找到队伍。”
“阿爷,我曾祖父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桑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里多年的问题。
丹珠阿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他们进了‘无声谷’,就再也没出来。三天后,只有一匹瘸了腿的骡子跑了回来,身上驮着空的货架,满身是伤。人们组织了队伍去找,可进了谷,什么都没找到。没有尸体,没有货物,连血迹都没有。就像……就像被山神一口吞掉了一样。”
“无声谷?”
“嗯,就在西边那座大雪山的山坳里。那地方邪门得很,鸟儿飞到那里都不叫了,风吹进去也听不见声响。只有在月圆的晚上,偶尔……偶尔能听到从谷里传来铃铛的声音。”丹-珠阿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寒意,“他们都说,那是阿桑格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谷里,走不出来,只能摇着铃铛,想找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