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恐惧,看着他身上那件我买的羊绒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气支撑着我,我没有像泼妇一样冲上去撕打质问,反而向前走了两步。
“理财账户的零头?”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凉的玩味,目光扫过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又落回他惊恐的脸上,“徐磊,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徐磊的脸由白转红,又迅速褪成死灰。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我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磊磊!可算找到你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对峙。王桂芬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那盒鸡蛋和超市的塑料袋,她完全没察觉到这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一眼看到沙发上的女孩和她手里的丝绒盒子,眼睛立刻亮了,脸上堆起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哎呦!这是…这是小雅吧?磊磊常提起你!果然是个标致姑娘!这…这是磊磊给你买的?真好看!真配你!我们磊磊就是大方!有本事!”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大方?有本事?用我的钱,在他妈眼里,成了他儿子的本事!
徐磊被他妈这一通火上浇油的操作彻底弄懵了,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一家子——惊慌失措的徐磊,贪婪愚蠢的王桂芬,那个一脸无辜又尴尬的女孩。所有的质问、嘶吼,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十年。
原来我视若珍宝、倾尽所有的十年,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狩猎。我精心准备的纪念日牛排和蛋糕,此刻像两个巨大的笑话,沉甸甸地坠在我手里。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却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回到徐磊租住的博士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冬夜的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里的提拉米苏蛋糕盒子冰冷沉重,深蓝色的丝带在路灯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楼道里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明明灭灭,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声。钥匙插入锁孔,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混合着速溶咖啡和旧书页的沉闷气味。客厅没开灯,一片昏暗。只有他卧室的门缝下,漏出一线微弱的光。以及……从紧闭的浴室门内,传出来的、刻意压低却因激动而显得格外清晰的说话声。
是徐磊的声音,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亢奋。
“……妈,姐夫,你们听我说!关键就在‘安家费’这步棋上!”
我的脚步钉在了玄关冰冷的瓷砖上,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超市里的撒泼,恒隆的背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而此刻浴室里的声音,则像一把重锤,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砸得粉碎。
手机几乎是本能地从口袋里滑出,解锁,屏幕幽光照亮我毫无血色的脸。指尖冰凉,却异常稳定地点开了录音软件。红色的圆点,在黑暗中无声地跳动起来,像一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