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桌前抓起手机，拨通平台客服电话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的不是熟悉的人工问候，而是持续的电流杂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刺啦声。"您好，系统显示您的订单状态正常。"客服的声音平稳得诡异，每个字都像从模板里抠出来的，"收货地址为幸福路87号，预计送达时间09:08。"当李明追问"为什么会有这个订单"时，对方重复着同样的回答，连停顿的间隔都分毫不差。
挂断电话后，他颤抖着点开订单详情页，屏幕蓝光映得瞳孔发疼。下单日期那一栏赫然显示着"2010-09-08"——十五年前的今天，正是他十岁生日。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备注栏里那行字："要草莓蛋糕，多加巧克力酱，妈妈说吃完就能长高啦~"字迹歪歪扭扭，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弯钩，和他压在箱底的童年日记上的笔迹完全重合。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在后背洇出一片冰凉的水渍。屏幕朝上的瞬间，他看清了配送时间——09:08，恰好是十五年前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刻。那天早上，妈妈就是提着这样一个草莓蛋糕，在去学校给他送生日惊喜的路上，永远倒在了幸福路的十字路口。
订单页底部的"取消订单"按钮呈现灰色禁用状态，李明用尽全力戳着屏幕，玻璃表面被按出一圈圈指纹印。系统弹窗缓缓浮现："该订单创建于时间异常节点，不支持取消操作。"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像口棺材盖不住的磷火，映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3 童年地址与遗忘的记忆
出租车在巷口停下时，李明盯着导航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址发愣。车窗外，五层红砖老楼像块被雨水泡胀的海绵，墙皮以不规则的纹路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体，像老人裸露的筋骨。他记忆里三楼那个总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阳台，如今挂满了褪色的旧衣物，晾衣绳在穿堂风里晃悠，把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谁用手指随意画下的问号。
门牌号码是最诡异的错位。他记得家门牌是“302”，但现在三楼右侧的木门上，蓝底白字的塑料牌分明写着“304”。数字边缘的毛刺被岁月磨平，反而显得更加刺眼。李明摸出手机翻找旧照片，相册深处那张十岁生日拍的全家福里，父亲背后的门框上，“302”的“2”右下角缺了一小块油漆——那是他用弹弓打麻雀时，石子误撞的痕迹。
“小伙子，找人？”楼道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个拎着菜篮的老太太停在他身后，灰白发丝间别着枚旧发夹，金属镀层磨出了铜色。李明转过身时，她突然“呀”了一声，菜篮差点脱手，“你是……老李家的小明？”
二十五年没听过的称呼让李明喉咙发紧。老太太是住在对门的张奶奶，当年总给他塞糖吃。她眯起眼睛打量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菜篮把手：“你爸妈当年走得急啊，”她忽然压低声音，像怕被墙缝里的什么东西听见，“那天半夜我起来倒水，看见他们往面包车里搬箱子，我问咋不等天亮，你爸说‘得走了，再不走，时间就追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