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蛋糕的甜味,仿佛还在舌尖。
可是,真的好苦啊。
攥着我的手那么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
滚烫的液体砸在我逐渐失去知觉的手背上,像熔化的铅滴。
他一遍遍地喊,声音嘶哑得变了调,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医生,倒像是某种濒临崩溃的困兽,发出绝望的哀鸣。
“对不起……小太阳……对不起……”
“不是那样的……你信我……求你……”
信他什么?
信那十年不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信那句“蠢货”只是年少无心的玩笑?
还是信他此刻迟来了整整十年的、滚烫的眼泪?
太晚了。
疼痛潮水般退去,身体奇异地变得很轻,像一片羽毛,快要飘起来。
周围的嘈杂尖鸣声迅速远去,变得隔膜、模糊。
最后一点意识涣散前,我拼尽残存的力气,翕动了一下嘴唇。
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
我说:“草莓蛋糕……一点也不甜。”
攥着我的手猛地一颤,骤然收紧,那力道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黑暗温柔地、彻底地吞没了我。
像沉入不见底的深海,再也没有一丝光。
第二章
黑暗持续了很久。
久到几乎要忘记时间的存在。
但总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像针一样,试图刺破这层厚重的茧。
仪器的滴答声,模糊的交谈声,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是我妈妈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告诉她别哭,却连动一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里。
偶尔,能感觉到有人用棉签蘸湿我干裂的嘴唇,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还有一只手,总是握着我的。
指尖冰凉,却在微微发着抖。
我知道是谁。
可那又怎么样呢?
误会也好,真相也罢,那十年横亘在那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如今再加上这份绝症诊断书,我们之间,早就隔了生死。
再次有清晰的意识,是被心口一阵熟悉的钝痛激醒的。
我哼了一声,艰难地掀开眼皮。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暖黄,却照得一切更加冷清。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他就在床边。
坐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上,身子前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
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他只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垮,露出嶙峋的锁骨。
整个人透着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的疲惫。
听到我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
眼底全是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看到我睁着眼,他几乎是弹起来的,俯身靠近,声音沙哑得厉害:“醒了?是不是又疼了?镇痛泵……”
他伸手要去调整流速。
我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手僵在半空,空气瞬间凝滞。
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人的耳膜。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地、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喝点水吗?”他转身去拿杯子,试了试温度,将吸管小心地递到我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