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草莓蛋糕的甜味,仿佛还在舌尖。

可是,真的好苦啊。

攥着我的手那么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

滚烫的液体砸在我逐渐失去知觉的手背上,像熔化的铅滴。

他一遍遍地喊,声音嘶哑得变了调,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医生,倒像是某种濒临崩溃的困兽,发出绝望的哀鸣。

“对不起……小太阳……对不起……”

“不是那样的……你信我……求你……”

信他什么?

信那十年不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信那句“蠢货”只是年少无心的玩笑?

还是信他此刻迟来了整整十年的、滚烫的眼泪?

太晚了。

疼痛潮水般退去,身体奇异地变得很轻,像一片羽毛,快要飘起来。

周围的嘈杂尖鸣声迅速远去,变得隔膜、模糊。

最后一点意识涣散前,我拼尽残存的力气,翕动了一下嘴唇。

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

我说:“草莓蛋糕……一点也不甜。”

攥着我的手猛地一颤,骤然收紧,那力道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黑暗温柔地、彻底地吞没了我。

像沉入不见底的深海,再也没有一丝光。

第二章

黑暗持续了很久。

久到几乎要忘记时间的存在。

但总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像针一样,试图刺破这层厚重的茧。

仪器的滴答声,模糊的交谈声,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是我妈妈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告诉她别哭,却连动一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里。

偶尔,能感觉到有人用棉签蘸湿我干裂的嘴唇,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还有一只手,总是握着我的。

指尖冰凉,却在微微发着抖。

我知道是谁。

可那又怎么样呢?

误会也好,真相也罢,那十年横亘在那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如今再加上这份绝症诊断书,我们之间,早就隔了生死。

再次有清晰的意识,是被心口一阵熟悉的钝痛激醒的。

我哼了一声,艰难地掀开眼皮。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暖黄,却照得一切更加冷清。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他就在床边。

坐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上,身子前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

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他只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垮,露出嶙峋的锁骨。

整个人透着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的疲惫。

听到我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

眼底全是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看到我睁着眼,他几乎是弹起来的,俯身靠近,声音沙哑得厉害:“醒了?是不是又疼了?镇痛泵……”

他伸手要去调整流速。

我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手僵在半空,空气瞬间凝滞。

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人的耳膜。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地、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喝点水吗?”他转身去拿杯子,试了试温度,将吸管小心地递到我唇边。